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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愿逐月华流照君 (第1/1页)
赵绍白醒来时,正躺在篝火旁。项展叼着根野草,拿着饼子在火上烤,见他醒来了,呸得吐掉草:“醒了。” 赵绍白脑子还有点晕,肚子适时的扁了下来,他直勾勾盯着火上的饼,没说话。 项展乐,把饼拿到他面前挥两下,随即迅速收回手,大口咬在饼上,两三口就塞下了一块饼。 他像是逗宠物一样又掏出块饼,热了两下就递到赵绍白身前,刚打算装模作样再挥两下,没想赵绍白眼疾手快,趁他没注意反手抓走了那块饼。 赵绍白细嚼慢咽吃着饼,忽得吐出一堆饼渣子碎块,道:“没炙好,太硬了。” 项展嘴角抽动,怒从心头起,道,“那你别吃啊!娇着你那金枝玉叶的胃吧!”他忽然想到一些传闻,便问他,“听说你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宫中最好的,可是真的?” 赵绍白睨了它一眼,项展顺手摸了摸他的衣服。 他背着赵绍白一路躲着官兵,还可心地护着他生怕他受伤,实在罕见他这种当绑匪的!所幸赵绍白实际并不多重,他背他还没拎着出云累。 摸前没注意,摸了后越想越难受,项展坐在地上好半晌,终于低头骂了句:“cao!” 这不是王家半年前运的那批货吗! 当时那个姓王的还跟他洋洋得意说这批货多么好多么珍贵,是进献给皇家的御品,哪怕是给皇家的这千金难买的绸缎也就够做一件衣裳。项家挟京口关口,他还叫那姓王的给自己漏了一眼。 这才半年就见这绸缎穿在别人身上了! “你不用解释了,”项展牵强笑笑,“我明白了,空xue来风,传言不假。” 赵绍白无话可说,自己把饼在火上烤了会儿,夺过项展的水壶喝了几口,一惊:“你水壶里灌的是茶水?!” 项展道:“西湖龙井,怎的了?” 赵绍白道:“没事,就问问。回头给我抓点。”他忽得想起一件事,连忙追问,“我剑呢?” “你说出云?” 项展从身后拿起那把剑,扔给赵绍白,赵绍白连忙接住,差点没拿好把剑滑到篝火中间。 项展看了啧啧道,“我说了出云不适合你,你使剑功夫不行。出云要快剑,你出剑都太慢了。”他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扣在赵绍白的腰间,“出云借我一用,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我弟的匕首。” 赵绍白看了会儿匕首,突然开口:“不行。”随即把出云插回鞘中。 出云是他母后给他留的东西,一直放在明雍帝那处,他学了剑后明雍帝就把剑还给了他。北剑大多笨重,只有出云够轻好拿得动。 他倒是没想过还匕首。 项展没多废话,再烤个饼吃完熄了篝火,拎起行装,叫上赵绍白一起走。赵绍白坐在原处,倏地一笑:“你怎觉得我会跟你走呢?” 项展也笑,他笑起来更显得肆意张狂。他干脆放了东西又坐下来,两个人就对着彼此的笑脸干笑,你笑我也笑,两个人皮笑rou不笑光顾着呵呵。 终于,项展没忍住破了相,道:“之前没说,我是现在的项家家主——项展。” “哦。” “我要去义兴,我要带上你。”项展目光灼灼。他扶着地蹲起来,篝火里蹦出两三颗未熄的星火,他的眼神比星火更加夺目,有如天穹星河映入眼中。 赵绍白默了片刻,吐出一口气,侧目往远处看,好像能看见三四个人举着火把在往山上走,缓缓道:“你要去义兴,是因为义兴周氏。你江东项氏的人从江南跑过来截我们,还带走我,是因为疫病。” “若是要治疗疫病,截走医者便好,但你截的是我……不知薛显你截走没,听闻江宁疫病控制的还不错……”赵绍白平静地说,“你是要对义兴周氏下手。”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难听,我们江东项氏向来除恶扬善。” 赵绍白盯了他一会儿,看见他身后的火光似乎要转向往他们在走了,于是站起来,跟项展走了。 他想看看这项家人想做什么。 从赴京敲响登闻鼓,再到现在当道截走命官,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连远在京城的人都勾连上,这家人布置的不是小棋,是大局,怕是把整个东南给算计了进去。 若只是需要个命官揭发义兴周氏的谋划,何须绑了他来?薛显一个人也足够,况且他们一路南下到了义兴也来得及。这是太平盛世,不是什么起义不断的乱世,不会再有西楚霸王之属推翻哪朝统治。 “山贼截了赵怀贤的路,你找人截了我的路。你当时敢如此嚣张与我对话,是因为周围的人被薛显换走了。”赵绍白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我记性还好,抽调走我身边的几个人我认得出。” 他转过头。 道路上。 “谢大人,我见到过薛大人的声音。”一个随侍瑟缩举起手,对脸冷得跟冰块似的谢有涯解释,“我看见他站在公子车旁跟公子说话。” 谢有涯瞳孔猛缩,三步并作二步冲上去抓住那人的肩,力道之大甚至要捏碎骨头:“你说什么?!” “——你何时与薛显调换的?” 赵绍白说。 薛显性子孤僻,再加上他是大理寺寺卿,整日在暗无天日的囹圄与人命酷刑打交道,若没事也没人找他打交道。 这一趟下来车马加急,人人赶路赶的都不怎么好受,医者整日翻遍医书治疫就差吐出来了。没人得空找薛显搭话,就连赵绍白自己都晕了好几回,只偶尔递了纸条给薛显讨论事情。 人荒马乱,他居然没发现薛显字迹略显潦草了。 项展走在前头,轻车熟路扒开横斜的树杈,踩在一团野草上:“半路?总之是过河时。” “那不就是从洛阳开始。”赵绍白脸色难看。 “兴许是吧。” 项展忽得用了一口吴地口音。吴侬软语,配的他那张清俊面容竟也柔软了几分。 “义兴路远,我们先绕道建康。”他道。 暮色四合,头顶寂寂,偶尔三两鸟鸣在深林春涧中,当空一轮明月,如一潭清泉照出人间景象,两双皂鞋踏碎一地清泓。 今夜,有一行人会沿着官道继续往广陵,有两个人将从小道往义兴走去。 往后赵绍白看着窗外明月,偶尔也想起今日小径上的每一步,那好像是他此后三年少有的温馨时光了。 每一步都踏实地走在地上,少年的意气藏在袖口剑中,出鞘便是满江南的锦绣光景。玄武湖畔杨柳依依,义兴城头满杜鹃,永嘉野林隐山河。当年也与一人仗剑天下。 那是他在京中看不到的风光,也是那一方窗子望不见的江南,深宫锁住了年年春秋,年少难再回头。 山风刮过树梢,野草微微荡漾,春花开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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