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选君(2) (第1/1页)

    随着选君之期愈来愈近，贝明钰心中的旁徨，亦是与日俱增。

    她和众人有着相同的疑问，可却迟迟不敢向贝锡今求证。

    然而，她能忍，贝镇和倒是沉不住气了。

    这十年来，贝锡今从最初的整顿朝政窠臼、开放外族交流、改善民生弊端，到逐步释奴，尤其是南陆一役与锻锋使臣交接，一连串作为接令他声望水涨船高，台面下拥戴他参与选君的呼声日益热烈，可贝锡今却口风极紧，任旁人如何试探都滴水不漏。

    有不少人揣测，说他当年并未投入名刺，如今就算想参选，也因受制於宾家而无法取得印信，要不就是自知落後其他候选人二十年，已无胜算，所以才着手将锻锋交bAng，还有安排妾室离京，私下做好可随时逃之夭夭的准备。

    可贝镇和却不认为事情有那麽单纯。

    他反倒认为，贝锡今二十年前窃取印信时，早已投入名刺，如今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做了何种诺言，以免受到妨害，是以才故弄玄虚。

    因为，他登基的这十年来，台面上宾家大权在握，实际上却已被他b得让步许多。过去宾家真正掌权时，诸多能按自己意思行方便之事，在贝锡今运用gUi派监督制衡下，不得不按规矩行事，使他们必须迁就而让利。此外，许多政策表面上是宾家拿主意，实际上却是受他牵制後的结果，只是留给他们颜面罢了──b如b太子出使锻锋，吃了凡人无数闷亏就是一例。

    尤其，在发现贝锡今与其生父贾镒逵往来并不熟络──推敲出其心结使他从头至尾都未打算拉抬贾家──再看他实则不分派别拢络多方臣民，步步藉神谕之名建立个人势力，便足见此人实较表面深沉，不容小觑。

    他们最初都对他太过掉以轻心。

    或许他们该庆幸，还有贝明钰能制住他，让他没能直冲宾家作对，否则就算宾家没给他爬到头上，也要与他两败俱伤。

    然则，接下来的选君，必不能让他如意。

    因此，贝镇和找来贝明钰，定要问出答案：「钰儿，贾锡今那小子，当年究竟有没有私下投入他的名字？」

    贝明钰不带情绪的丽颜僵了一瞬，道：「……明钰不知。」

    贝镇和怀疑：「他连你都没说？」

    贝明钰道：「明钰没问。」

    贝镇和沉默，拧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他当年为何窃印，拿去後做了什麽，你也不知了？」

    贝明钰垂下头，道：「明钰惭愧……今日便去向他问明白。」

    贝镇和凝眸沉思。

    二十年前，贝明钰自贾锡今那找回印信，他顺势任外人渲染是受贾锡今所窃，刻意要让人忘了，印信最初是从他手上流出，真正是谁窃取的他自然心里有数。然而，这件事连明钰都一概不知，可见印信被窃走後，中间发生什麽事、被用来做什麽，只怕剩那小子最清楚。可他得位的这十年都不曾提起，也不知究竟有何盘算，着实令人忌惮。

    贝明钰亦是心事重重，可领了父亲的命，只得依言去做。

    这夜，开霁g0ng书房里，两人又在挑灯共理族务。

    下午让贝镇和一问，贝明钰才发现，她真的不知道当年他为何要夺印？

    她曾私自猜想，会不会他长年漂泊在外，也曾想过要回玄武，只是欠缺理由，所以才去夺了印，又或者，他去承了大神的谕，也是基於相同理由？其实她……多麽冀盼当年他早已投入名刺，只是不愿坦然相告。若是如此，木已成舟，她便可少些顾忌……可有时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过一厢情愿。

    不得已，还是只能亲自一问。

    「小今，你……会参加选君吗？」贝明钰忽道。

    贝锡今不以为意，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摺子，道：「现在说这个，有差别吗？若我当年投了，便不打算反悔，若当年没投，迟了这麽多年，要参也来不及了。既然都成定局，静待结果揭晓便好。」

    见他又要打迷糊仗，贝明钰略略急道：「究竟是有或没有？能不能告诉我？」

    贝锡今总算抬眸看她一眼，然後放下笔，走到窗前，长长一吁。

    至少，她终於问了，表示她还是在乎的。

    一直以来，他不曾先提，是因为不想让她烦恼。她支持的是亲弟弟，他怎会不知道？甚至还亲耳听到。到了这时候，剩下三个月，她才问他的打算。他一直在等着她开口，等着她对自己表示肯定……但终究等不到。

    他做了个深呼x1，回头笑着说：「明明，你说，我若不做王，要做什麽好？」

    贝明钰彷佛被雷劈到般，心头狠狠一颤。

    不……她、她真糟糕，她到底伤了他多深，怎麽现在才发现？

    她早该知道的……

    早该知道，他这十年来，纵是看似把朋友、把神谕放前面，却从未把她放得b较後面。他始终让着宾家占有大权，任人批评他执政无能、对贾家无情、贪sE惧内，无不就是顾着她的难为。

    她怎麽到现在才明白他的用心？

    她早该知道，打从他考虑将锻锋交给成钧起，打从他亲口说出王位早晚将归成钧起，便已是在为未来做打算，然而她……她却到了这关头才愿正视，才愿探究他的真实想法。

    这几年他政事都处理得很稳当，知人善任，左右逢源，就连成钧虽老要跟他闹别扭，最终仍得服他的决策。他有格局、有远见、有大度，过往为人诟病的轻浮X子，这几年也已经改变许多。

    事实上，他b她想像得还胜任一族之王。

    若不为王，他要做什麽？她想像不出他屈居人下的模样，更没想过，到那时候，她又该扮演什麽样的角sE？

    她想得太久，让贝锡今略感落寞，他g起笑，略带戏谑道：「做外交使臣，你觉得如何？不是一个凡城，而是要做玄武对外的整座桥梁。若嫌职权过广，要单出使建木、漓州、中土、西北、南陆……我都得心应手的。」

    贝明钰哑口无言，心底十分冲突。

    她一面认为做使臣太过大材小用，为他感到不值，一面又无法否认，他若退了位，不论做何种职务，只要权力过大，成钧恐怕都容不得他。

    然而，他说的那些城市，他为什麽想去，她也明白。因为那里，都是他异族知交所在之地。尤其，不久前贺锶双答应了要去西北……

    他已在族里待了十年，最後仍想再到外头漂泊吗？那她呢？若他要在神州东奔西跑，她该在哪？

    贝锡今回应时，她才知道自己恍惚间问了出来。

    「明明，你不用勉强自己，」他仍然对她笑着，可她却感到呼x1困难，「到那时候，你可以留在金城辅佐成钧。他会需要你，宾家也需要你。」

    那他呢？贝明钰怔然。

    她忽然紧紧抱住他。

    他低笑，突然有些释怀了。他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呵气道：「明明，你想诱惑我吗？我不会客气的。」

    至少，她心里有他、她舍不得他，这就够了。

    她为他付出的够多了，他不能总占她的便宜。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