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奏鸣曲_第八章:调音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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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调音师 (第1/2页)

    意识是从一片温和的黑暗中浮上来的。没有尖啸,没有刺眼的红蓝光芒,也没有那GU温热的铁锈味。程聿感觉自己像一个深潜的潜水员,在经历了剧烈的压力变化後,正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返回水面。

    他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他听见自己平稳的呼x1声,听见心脏在x腔里沉重而规律地搏动,还听见窗外远处传来的、海鸥的零星叫声。这些声音是真实的,有质地的,它们构成了一个安全的音景,将他从那片充满意识断片的空洞中托起。

    他睁开眼睛。

    天花板上是剥落的石灰和一道道细微的裂纹。yAn光从蒙尘的窗户斜sHEj1N来,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金sE的矩形。

    他还躺在那架黑sE钢琴旁的地板上,但身T不再紧绷,那种被撕裂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几乎让他无法动弹的疲惫。

    然後,他看见了她。

    沈决没有站在他身边,也没有试图扶他。她就坐在几步之外的一张旧椅子上,姿态放松,双手放在膝上。她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窗外,午後的yAn光g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她的存在,像这房间里的一件旧家具,安静、沉稳,不带任何侵略X。

    程聿就这样躺着,观察着她。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人,都试图从他身上获取什麽,或者向他强加什麽。母亲强加给他对完美的偏执,梁思源强加给他对天才的期许,警队的同事强加给他破案的压力。他们都是积极的、主动的力量,试图塑造他,改变他。

    但沈决不一样。她只是在那里。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锚点。一个不会移动、不会评判、不会发出任何多余噪音的基准音。

    「你还好吗?」她的声音很轻,没有回头,依然望着窗外。

    程聿艰难地撑起身T,背靠在冰冷的钢琴腿上。这个动作让他感到头晕,世界短暂地旋转了一下才重新稳定。头发凌乱,衬衫皱得不成样子,领口的钮扣也开了两颗,露出苍白的锁骨。他不再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大学讲师,而是一个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人。

    「我记起来了。」他说,声音沙哑,带着刚刚苏醒的脆弱,「一些片段。不完整,但很清晰。」

    他顿了顿,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那种前所未有的T验。「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能听到。我的痛苦,我的恐惧,我脑子里的那些声音。第一次有人证明它们是真实的。」

    沈决终於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同情,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理解。

    「我感受到了。」她说,声音轻柔但坚定,「当你弹琴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你记忆中的东西。血腥味,铁锈的味道,还有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压垮人的罪恶感。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指责。有一双眼睛,充满了不解和怨恨。」

    程聿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那种被理解的感觉,像一GU暖流,注入他冰封的内心。这些年来,他独自承受着那些无法言说的感官错乱,医生们将其归结为创伤後应激的幻觉,他自己也几乎相信自己疯了。但现在,有一个人,一个警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他——你感受到的,是真实的。

    「所以我没有疯。」他说,更多的是在对自己确认,声音里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你只是受伤了,很重的伤。」沈决回答,「但伤口再深,也能癒合。需要时间,需要耐心,也需要……一把钥匙。」

    程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曾经在琴键上飞舞、创造出无数美妙旋律的手,此刻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手背上青筋浮现,指尖因为刚才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这双手记住了太多东西——音乐的快乐,创作的激情,也记住了失败的痛苦,背叛的寒冷。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弹下去。」他坦承,声音里有一种孩子般的脆弱,「每一个音符都连着地狱。每一次触碰琴键,都是在重新撕开伤口。我怕再次失控,怕再次……看到那些画面。」

    沈决从椅子上站起身,在他面前蹲下。这个动作让他们的视线处於同一水平。她选择了一个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和温暖,却不会造成任何压迫感。

    「你不是一个人。」她说,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下次你弹琴的时候,我会在这里。我会听着,会感受着,会在你迷失的时候把你从那些记忆里拉回来。我会是你的锚点,你的基准音。」

    程聿抬起头,看着她。在那双疲惫但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也不是职业X的责任感,而是一种纯粹的理解。那是一个同样受伤的灵魂对另一个受伤灵魂的认知。

    「为什麽?」他问,声音里带着真诚的困惑,「为什麽要帮我?你是警察,我是嫌疑人。按理说,你应该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更多证据,而不是……治疗我。」

    这个问题让沈决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看着窗外,yAn光正在慢慢西斜,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更加柔和。她想起了那个在审讯室里的瞬间,当她坠入他那片充满静电噪音的深渊时,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安宁。那是一个悖论——在他的痛苦中,她找到了自己的庇护所。

    在他的空洞里,她第一次不需要承受来自外界的情绪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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