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2：帐单 (第1/1页)

    再次睁眼，林昕如大梦初醒地喘着气，呆滞了十几秒才终於能把视线聚焦。

    林昕喃喃自语道：「梦……」原来是梦。

    按了按有些犯晕的额头，林昕倦累地坐起身，看着窗外投sHEj1N来的yAn光，才知道已经天亮，他昨夜又趴在床边睡着了。

    方醒，林昕第一件事便是确认床上的人是否安好，呼x1是否正常，有没有不舒服，等到确定安然无恙，他朝那躺在病床上，已经醒了的妇nV道：「妈，早上了，我该准备上班了，等会儿护士会送早餐来，记得要好好吃饭，好吗？」

    床上的妇nV神sE憔悴苍白，五官却十分清秀淡雅，头上戴着一顶圆形的素sE毛帽，显然是用来遮盖因为化疗而掉光发的头颅，她默默看着窗外景致，没有答话，林昕却也似乎对她的冷漠习以为常，动手把床头抬高後，又看了看手上的表，这才静静走出房外。

    经过护理站时，值班的护士叫住了他，是个年轻护士，手里拿着一张纸，她看着林昕，有些yu言又止，好像要做什麽坏事一样，林昕一见，心中有底，直接接过那张纸道：「谢谢你，是催缴单吧。」母亲住在医院已经三个多月，催缴单他也收到快没有知觉了，这张不是第一张，也不是最後一张。

    年轻护士婉转地道：「那个，林昕，上头说这次你母亲的医药费延迟太久，所以最多只能再让她住三天……如果你方便的话，还是快点缴钱b较好。」

    林昕盯着那张费用惊人的缴费单，态度淡得像一杯开水，听见护士的话，他微笑道：「好，谢谢你提醒我，让你费心了。」说完，他点个头後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护理站两三个护士凑了过来，神情满是怜悯跟同情，其中一个肤sE略黑的护士道：「唉，可惜这麽好看的人，怎麽命那麽苦。」

    另一名胖胖的护士手支柜台捺颊道：「他要是一个人，起码还能过上普通的生活，现在赚的钱八成都被他卧病在床的母亲给烧了吧。」

    「长得帅又孝顺，个X又温柔T贴。」那年轻护士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感叹地道：「我要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肯定替他付那些钱。」

    胖胖的护士翻了翻白眼道：「然後要他做你男朋友吗？你这如意算盘还是在梦里打吧！我看他穷归穷，起码不偷不抢，都是靠自己赚钱，你要替他付，他Ga0不好还拒绝你呢！」

    年轻护士煞有其事地哼道：「做我男朋友又怎麽了！如果我有钱，起码他也不用受这种苦啊！」

    肤sE略黑的护士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好好，那就祝你要嘛中彩券，要嘛重新投胎当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千万别再当护士了，这个职业太现实，不适合你这颗少nV情怀的脑袋。」

    年轻护士一叉腰，鼓着脸颊开始絮叨起来，抱怨的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时，护理长走了出来，将手中的A4夹板拍了拍桌上几下，斥责道：「你们几个，医院是请你们来聊八卦的吗？把病患照顾好才是你们的本分，是不是觉得太闲了要多派几份工作给你们！」

    几个护士肩膀一缩，赶紧闭嘴低头各自散去。

    林昕照顾住院的母亲已经三个多月，在这之前，也陆陆续续陪同母亲进了好几次医院，每每见他，总是穿着朴素又皱巴巴，廉价粗糙的衣服，已经长到应该要整理的头发也不见他去给人剪过，一张温润俊美的五官活脱脱给颓废糟蹋了，加上每个月都要收到催缴单的情况，医院的护士们早就明白他的家境肯定不好。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人他们也是心里觉得可怜，因为家属收到缴费单的神情多半都暗沉如Y日，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可林昕却不同於他人，他对贫穷所遇到的问题，好像已经无感到某个程度，既不抱怨，也不伤感，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挫折，可就是这样，才让旁边的人看了觉得他更可怜。

    林昕从医院搭公车回到租赁的透天，说是透天，也不过是里面的一间套房，上楼梯後走廊里面最後一间就是他跟母亲的居所，含卫浴总共才五坪左右，两个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生活已经半年多。

    原本林昕还能勉强支付两个人生活，直到半年多前母亲生病，沉重的医药费和开销几乎要压垮他，为了省钱，林昕除了极度地缩紧自己的吃穿用度之外，还被迫从稍大的套房搬到狭窄的小套房，从此来回奔波家里、医院和职场，也从此离不开那一张张大石压x的帐单。

    缴完了一张，紧接着又有下一张，他的生活彷佛一条掉进满是齿轮的机器中卡住的抹布，已经被绞得稀巴烂，却仍然在齿轮之间持续被辗压，他或许早就忘记自己曾经是什麽了。

    都说每个人分到的不公平是平均的，是人皆有喜怒哀乐，可林昕的生活光那叠大小不一的纸张就能把他给压Si，大概是压过头，小命还留着，但是也没知觉了。

    不，不是这样，有个人曾经说过，活着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大多数的人还要面对社会极端的不公平。

    所以不公平本就是常态，虽然林昕已经忘了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了，但他现在的生活，或许也是常态中的一种。

    上次真心地开怀大笑或大哭是什麽时候，林昕已经没啥印象，倒也不是成了一个全然没有感情的人，单纯只是没有任何值得开心的事情罢了。

    林昕回到了家，简单梳洗一下，又换了套衣服，正准备出门上班，手机便传来了俗气的简讯声。他边出门边从口袋拿出手机，还是旧款的折叠型，毕竟智慧型太贵，他当真买不起。

    简讯是房东传来的，写着：「林先生，你常常都积欠房租，我也不是做慈善事业的，这个月的房租再不缴，我就要请你搬出去了！」喟然地收起手机，林昕默默走下楼梯，心里却是真的烦恼了。

    医院还能住三天，住的地方好像也快没了，有什麽方法可以让他快速赚到钱，缴得起母亲的医药费还有房租……林昕想到脑袋有点发晕。

    在街角搭上公车，林昕打开窗户慵懒地趴在窗边，漠然地望着外头的景致，任吹来的秋风抚过他清秀苍白的脸颊，短暂地，忽然想到早上做的梦。

    他梦见什麽了？一个男孩？好像小时候遇见过，他们约好要见面是吗？

    似乎，有这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