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凶手 (第1/1页)

    小木屋是一层的吊脚木楼，庄乙走上楼梯，浅浅的青苔和腐木的气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老旧的楼梯吱嘎几声，他走到门前，略一喘气，慢慢推开了门。

    腥膻的风扑面而来。

    庄乙脸色一白，倒退一步，用全身的力气遏制喉咙里的尖叫。

    一具尸体倒在木屋的地板上，四周全是溅射般的血迹，尸体面朝上，死不瞑目，他的额头凹陷了一大块，白花花的脑子正从缝隙里流出。

    脑后流出的血液在地板上蜿蜒。

    还没走远，凶手还没走远；甚至，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

    庄乙扶着门框，这个念头让他无比恐惧，他扫视一圈，木屋没有开窗，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在这黑暗之中，可能就有一个人埋伏着，等他转身，就冲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庄乙止不住的发抖，双腿甚至无力支撑身体。他顺着门框滑下，跪坐在地，生理性的泪水溢满眼眶。

    他拼命控制声线的颤抖：“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不会说，没人知道我来这里，我不想惹麻烦，真的……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他扒拉着门框慢慢站起来，抖着手去拉门把手，瞳孔神经质地扫视着木屋里的角落，生怕从哪里钻出来一个拿着凶器的杀手。

    幸好一直到他抓住门把手都没有什么动静，庄乙一喜，正想把门关上，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从门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庄乙脑子顿时一炸，尖叫一声，用力一甩想挣脱那手臂，那手力道却极大，反而把庄乙拉进木屋跌倒在地，正倒在尸体旁边！

    庄乙狼狈倒地，手指触碰到温热的血泊，他条件反射的想坐起。却见木屋的门慢慢关上，光线渐渐消失，就像他活下去的希望；而凶手，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门边，半边脸被光照亮，半边脸陷入黑暗，恰如恶鬼。

    庄乙立刻低头，极端的恐惧激发了他的求生欲，他紧闭双眼，语速极快：

    “我没看见你的脸，我不认识你是谁，就算警察来了我也不会暴露你的。你没必要杀我，杀了我你会有麻烦的，我……我弟弟就在外面，他知道我失踪了会来找我的……求你……”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甚至喘不上气了，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时他才察觉，他刚刚说了一大段废话，而凶手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在原地瑟瑟发抖。凶手终于嗤笑一声，慢悠悠的开口：

    “怎么？说完了吗？”

    他并没有很想杀我！他要杀我的话早动手了！庄乙顿时看见生的希望，他咽了口口水，语气更加卑微：“我可以帮你遮掩，你要处理尸体的话我能帮忙，我还能帮你造假证洗脱嫌疑，我……”

    他拼命向凶手证明自己的价值。凶手饶有兴趣的听着，时不时“嗯”一下，像面试时装模作样着对求职者很感兴趣的无良面试官。

    庄乙说的口干舌燥，他终于停了下来，心快跳到嗓子眼，等待凶手对他的最终审批。

    “你听上去挺有用的。”凶手慢条斯理的说到。

    庄乙还没来得及高兴，恶劣的猎人在玩弄够猎物后，却慢悠悠的宣判了他的死刑：

    “但是，我并不需要啊。”

    庄乙瞳孔巨震。

    一股巨力抓住了庄乙的头发逼他向上抬头，庄乙在最后的时刻，看清了那恶魔笑着的脸，和他手中高高举起，即将砸下的铁烛台——

    庄乙再回忆起这一幕依然会为自己的力量惊异，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和这么快的反应。在生死之间他爆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他在烛台落下前猛然向前一扑，将毫无防备的凶手撞倒在地，就连手里的铁烛台也滑落在地。

    庄乙的余光瞥见了掉落的烛台，趁凶手还没反应过来，他抓起烛台，狠狠往凶手脑袋上一砸！

    铁烛台是实心的，很重，这一下下去，凶手眼睛都直了。但庄乙并没有罢休，他跨坐在凶手腰上，单手扼住凶手的喉咙，另一只手一下接一下的用烛台重击凶手的额头！他丝毫不敢停下，手酸得抓不稳烛台，他就用拳头；直到最后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跌坐在地。

    高涨的肾上腺素慢慢退潮，他看着凶手的尸体，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难以置信的扒开凶手的眼皮，那只眼睛像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死了……死了？”庄乙喃喃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废物。”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上残余的血迹，嘴角的笑容更夸张了，他嫌恶的踢了一脚地上的人，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死的是你，你们这些人……真是废物，草包，就这？……你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儿吧。”

    杀了人之后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庄乙一瘸一拐地踱向小木屋窗边的椅子坐下，看向屋里的一片狼藉。

    先前那具尸体已经不热了，有血干涸在地板上。而新的尸体还带有温度。

    “怎么办……怎么办……”庄乙痛苦地捂住额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他在伊兰公学里杀了一个人，即便是正当防卫，他们背后的家族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的父母……庄乙的心抽痛了一下，怕是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吧，要是死者里面有位高权重的，他的父母甚至能双手把他奉上供对方泄愤！

    一丝一丝的恐惧浸润得庄乙骨头缝发凉，这恐惧和方才的不同，现下的恐惧是如此安静，却又让人一动都不敢动，庄乙坐在原地，却感觉自己身处深海，要被水压压尽肺里的所有空气。

    要不跑吧，离开这里，跑回家去，回外祖父家里，外祖父会保护他的，会赶跑所有欺负他的人，就像以前一样……庄乙终于忍不住泪水，这两个月以来所有的委屈一涌上来，他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膝盖里，不多时小木屋里便传来细微的哭声。

    一只温热的手抚摸上他的头发，庄乙想起外祖父温暖的抚摸，忍不住往那只手上蹭了蹭。

    那只手不止是温暖，还有些黏腻，庄乙蹭了一下，还能感觉有液体渗入自己的发丝。

    “什么……”他茫然抬头，却见方才躺在地上的尸体，正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是欲噬人的凶光。

    庄乙还没来得及恐慌，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凶手抓着他的头发把他脸朝下的掼倒在地，一脚踩上他的后脑勺。

    庄乙脸上还残余着泪水，便和满是灰尘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痛呼一声，想站起来却又被一脚踩回去。

    “是我看错了。”庄乙看不到凶手的表情，只能从他阴测测的语调里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杀意，“以为是个小老鼠，结果没那么废物嘛……”

    刚才褪下的对死亡的恐惧卷土重来，庄乙呼吸急促，瞳孔收缩，猛烈挣扎起来：“不……求你……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的……求你，求你……”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他眼里涌出，他话语里还带着哭腔。他的挣扎全都是无用功，后脑踩着的那只脚纹丝不动，庄乙感到凶手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浑身上下。

    那只脚突然抬了起来，庄乙正想趁机站起，凶手抬腿一踢，正中庄乙太阳xue。

    庄乙整个人都被那巨力击退到墙角，他靠在墙角，脑子一阵嗡鸣，眼前只剩一阵一阵的光圈。

    一只手抓起他的头发，逼他抬头，庄乙迷迷瞪瞪之间看见了凶手那张恶趣味的脸。

    凶手语气温柔：“你就这么想活吗？”

    庄乙眼神空洞。

    “好吧，我给你个机会。”凶手单手拎起庄乙的脑袋，把他拖向地上那具冰凉的尸体。

    他把庄乙的头摁在尸体上，手臂上跳动的青筋昭示他此刻的狂热。

    “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