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问吗 (第1/1页)

    贺诩上午醒来时旁边已经没有人了，他非常自觉地套了云图的衣服，洗漱间已经放置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他侧头看了一下，昨晚被云图咬过的脖颈处已经泛了红。夏天衣服遮不住，好在最近除了工作也没别的事。

    他洗完走了出去，那面巨大的落地窗采光极好，微尘在洋洋洒洒的阳光中伴随着乐器声在空气中跃动。

    云图在录音室练琴没有关门，乐器声音飘了出来。

    贺诩在门外看了眼，云图随意坐在地毯上，腿上架着一把吉他重复弹着一段旋律，但是音调一段段推进，由缓到重、由低到高，就在贺诩以为要结束时，他踢掉拖鞋赤脚踩上消音地毯。

    三个一音一停的低音在他指尖顿出，落在贺诩的步伐上，然后是极其轻快急促的高音密密麻麻砸落下来，贺诩感觉空气都振动了起来。

    贺诩没打扰他，只是在云图的弹奏中随意看着这间录音室，他身旁的乐谱架上随意丢着厚厚一沓废弃的旋律，旁边也是。他拿起一张在心中哼了下，发现意外地好听，但也仅有一小段，下面一张也是，应该是有灵感就写下一小段。

    他面前是一个藏品柜，摆放的应该是各类奖项，上面是一张纸专辑，中间的格子放着一颗糖果、一封信和一朵折纸玫瑰。

    他走近了几步看清了玫瑰上的印刷字迹，确定了是他从合同撕下来的那一张。

    贺诩不动声色转移视线，转而倚靠在钢琴旁，等待云图弹完。

    一张网一样的高音编织完，又是重复一段旋律，只不过是由强渐弱。

    云图低垂着头，一只手腕搭在琴颈处自然垂落，铮地一声，以一道刺耳的高音结尾。

    可惜了。

    贺诩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决定遵从自己的目的，“你吃了吗？”

    他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尤其是还运动那么久！

    “没，等你一起，你想吃什么？”云图搭在琴身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贺诩想，可能是因为那段绵密的高音。

    “一晌阁，随便。”

    贺诩说完正想走，坐在地上的云图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贺诩垂下眼睑俯视云图。

    “你不问问吗？”云图的声音带着压抑克制的低哑。

    贺诩动动手指，忍住了甩开的冲动。

    没等贺诩云图自顾自说着。

    “那朵玫瑰是送林纾回去的时候他落在车上的，嗯，我故意提出送他的，就为了这个。”

    送的人不在意，收的人也无意，只有在一旁看的上了心，卑微地封存着一个无人在意的玫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贺诩提醒他。

    “嗯，你不问只能我来说。”云图的视线落在虚空中一点，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抬头仰视贺诩，那样可能会连最后一丝强撑都无所遁形。

    贺诩不想听，不过问，不探寻，他如之前一样尽力忽视其中的异样，但云图没再给他机会。

    一切都在向不受控制的方向飞驰，其中，也有他心中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地放任。

    “那颗糖是你给爷爷，爷爷交给我的。”

    那时他和贺诩相看两生厌，但是回到家，他鬼使神差留下了它。

    贺诩留给他的东西少之又少，其中一件还是他的——

    “那封信，”云图抓住他手腕的手骤然收紧，嗓音喑哑，“……送错了。”

    “什么？”

    “送错了。”

    然后他也行差踏错，一切怨不得别人。

    贺诩与云图从小就不相容。

    贺诩嫌云图一个疯子在外面竟然比他还装，在大人面前一副知规矩懂礼貌礼的模样。

    云图觉得贺诩一副不学无术二世祖模样，性格还恶劣。

    两个都在装的人自然能一眼看清对方皮下，彼此都想让对方露出皮下丑陋白骨，互相针对，不亦乐乎。

    但云图究竟什么时候改变对贺诩的看法，他记不清了，但是他知道从跟着爷爷去参加贺然的升学宴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看见贺诩在他爷爷面前装乖那样，心里直骂孙子，脸上乐开了花。

    他跟贺然不熟，整个宴会唯一开心的就是贺诩孙子样儿，然后他便想去看看被贺诩丢掉的鱼怎么回事。

    是贺然的银龙鱼，因为贺然在水池边一边捞自己的鱼一边骂贺诩。

    但是，贺然脚下打滑一个没扶稳跌进了水池，她不会游泳，水池的很深，贺家所有人都在别墅内忙碌，云图正要跑过去救，他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阴翳处。

    贺诩整个人站在阴影处，低垂着眉眼，一束光堪堪擦过他侧脸，被光影映得惨白的侧脸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露在外面的胳膊被鱼咬的地方贴了个创口敷贴，应该是贺夫人喊来家庭医生包扎的。

    明明是他的jiejie，贺诩的脚却死死钉在原地没动。

    云图看到贺诩这个模样在心惊rou跳的同时从大脑深处生出了巨大的兴奋，大脑是不会骗人的。

    他发现贺诩更深一层的皮，他控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停止了打算救人的想法。

    他的道德感从来都不高，尤其是前面还排个更应该下去救的人。

    等贺然呼救拍打挣扎声音渐渐微弱，贺诩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一抬头，跳进水池从背后托住贺然，把她托上了岸。

    然后他像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松开贺然的手，松开水池边缘，沉了下去。

    贺然在岸边还没缓过来，以为是自己挣扎幅度太大，使得贺诩脱力了。她没做无用功，顾不得呛水，边跑边喊。可是她实在没力气，声音极其微弱，她只得努力向别墅里跑去喊人。

    云图一开始是不信的，贺诩上一秒还在上演一出豪门大戏，下一秒怎么会放弃自救，但是水池渐渐恢复平静，平静地不像是里面沉了个活人。

    他没注意时间过了多久，应该是过了许久，水面依旧无波无纹，他心里一边骂傻逼一边解开外套，准备冲下去救人。

    然后，在他准备跳下去时，贺诩伸出手紧紧抓住池边，游了上来。

    他先是撕心裂肺般咳了咳水，然后看见云图站在旁边，身后还有他丢掉的外套。

    贺诩震惊地看着他：“傻逼吧你，以为你爹自杀呢？”

    云图黑着脸，转身捡起外套就走。

    然后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见到贺诩在岸边才众人松了口气。

    云图听见贺诩解释，“可能那鱼咬得有毒，突然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