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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广让拓也在房间里好好休息，等他比赛完了再回来叫他。

    由于下午有篮球比赛，而他们学校的校医向来要负责校内体育运动比赛的医疗后勤，得待在比赛现场以防意外情况发生，因此拓也去了校医室也是白去。两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拓也还是留在这间小型休息室里更好。

    临走前，昭广先把百叶窗打开通风，又从桌上拿了水壶接了水烧着，还洗了个杯子给拓也用——鉴于你感冒了，还是不要再接触冷水为妙，昭广对拓也叮嘱道。

    “拓也，你再继续把头发擦干，水烧开了就喝点热水补充水分，然后好好睡一觉——我打完比赛来叫醒你，送你回家，记住了吗？”

    拓也用力点头：“记住了。”

    “那就好。”昭广说着打开门就准备走了。

    “昭广！”拓也连忙叫住他。

    “谢谢你，昭广，还有……你肯定会赢的！”拓也对上昭广的视线，把能想到的加油打气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其他人绝对没你厉害，你一定是最显眼的那个！”

    “当然了，”昭广对他笑了，“我会赢给你看！

    ……

    昭广离开后没一会儿，水烧开了，拓也往杯子里倒了热水，然后双手包着杯子，想等水凉一些。水的热度透过杯壁，从掌心流入四肢百骸，暖和熨帖，舒适得让人容易依赖。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的脑袋渐渐昏沉，同时又打了几次喷嚏，从迅速、剧烈的症状反应看，他这回突如其来的感冒还挺严重。

    水终于没那么烫，可以入口了，他就拿起杯子，一点一点喝下去，却也很快喝得见底。

    他放下杯子，然后坐在折叠床上。

    他缓缓抬手捂住脸。

    啊——啊——天啊——

    真是……太失败了！拓也双手掩面，愧疚又悔恨。

    全都搞砸了啊！

    身为昭广的朋友，在昭广比赛前，不仅没帮上他什么，反而还让他给自己忙前忙后，解决麻烦。明明说了要在观众席上给昭广加油，结果莫名其妙把自己折腾出了感冒——怎么会得感冒啊？我的体质有这么弱吗？拓也自恼地揪着衣角，想起这是昭广的衣服又松开，连连哀叹了几声，却连叹气声也愈发无力。

    今天拓也的心情因种种变故起起伏伏，现在则是跌至谷底，与难堪的感受一同汹涌而来的，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重困意。几乎就在一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他强打精神，仔细数落今天自己经历过的每件事，沉痛地反省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过程。

    要是……刚刚洗身体的时候，不用那么强的水流，可能就不会感冒了……这个节点，应该就是感冒爆发的导火索，经验让拓也的直觉如此认为。

    不那么要面子，只用毛巾湿水……擦一擦头发和身体，忍耐着回到家里，再慢慢洗澡，不是也可以吗……反正在家里还要洗一次……

    拓也的头开始发昏，一点一点，他用手托着脸，防止自己直接一头栽到哪里去。

    当时……看到别人吵架，应该机敏些……像昭广那样……早早闪开，就很明智……何况自己，还有过，前车之鉴……

    拓也的眼睛半阖着，整个人昏昏欲睡。

    ……为什么，会，这么困？

    啊，是因为……周末没睡好……

    因为烦恼，声音的事……

    但是……比起，不能……去现场，为昭广加油……变声……

    不过是件，很小，很小的事……

    接到，电话……以后，我就……

    很期待……

    ……

    他终于抵抗不住，在睡意的驱使下，躺倒在了折叠床上。没有被子，他就侧躺着，本能地蜷缩身体，以保留更多体温，尽管气温并不低。

    模糊的视线完全收束前，瞥见的是房顶与墙面，它们弯拱起来，造出一个没有边界的白色世界。

    真的好像，蛋壳啊……残存的意识不忘最后发表一下见解。

    拓也的手缩在胸口前，不自觉地抓住领口，才恬静地陷入深眠。

    他呼吸着。

    衣服上有他所熟悉的，淡淡的香气。

    ……

    榎木拓也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

    确切来说，这也许不能算是梦，而是回忆场景的剪辑集合。

    他看见了许多过去的事，从第一次照顾小实开始，发生的许多快乐、幸福、悲伤、尴尬、懊恼、后悔的事。

    他在梦中惊叹于自己竟然记得这么多的事，更感叹于无论它们当初给自己什么感受，现在占据于心中的，满满的都只有感激、珍惜与铭刻。

    他走在一条开了樱花的路上，走马观花经过了很多人。

    忽然他停下脚步，接着又急不可耐地向前跑去，因为他的母亲由加子出现在了前面。

    他好像又变回了小时候——视野变低了，他扑进mama的怀里，mama弯下腰来，微笑着环抱住他，mama的眼神如记忆中一样温情且包容。

    拓也很爱春美爸爸和弟弟小实，但毋庸置疑地，他最初深爱的，深深依赖过的人，是他的母亲由加子。在这场梦境里，他终于得以在母亲面前，将所有的思念和依赖一一向她倾诉。由加子抱起他，两人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在母亲温柔的目光下，拓也情不自禁地向母亲撒娇，在她走后他就没有能尽情撒娇的对象了。他对母亲说，爸爸的工作很忙，周末还经常去喝闷酒，拓也能察觉到，爸爸一直在思念mama。小实上了小学，他很聪明，但总是坐不住，也很马虎，拓也给他的作业纠错，找到的都是些粗心大意才会犯的错误。mama曾关照过的那个不良少年成一大哥，也已成家立业，有妻有子，一家子活宝幸福美满，就是偶尔会给他人——春美爸爸和拓也，造成不大不小的困扰。他也很想养宠物，最好是温驯的治愈型的大狗，他相信就算是怕狗的小实也会喜欢它的，但他实在没时间照顾宠物，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了……

    梦中的由加子一言不发，只眼带笑意，满含爱意地注视着他，在这种无声的鼓励下，拓也仿佛一只想博取关注的小鸡崽，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他和由加子聊学校生活，聊他的朋友，聊他所能想到的一切。

    待他终于说不出什么了，他抬起头，看到母亲的脸庞美好而朦胧——他失去母亲已经很多年了，而梦境没法把控所有细节。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梦。但他还是孤注一掷，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苦闷疑问宣泄出来：

    “mama……我是个好哥哥吗？我有没有，让你失望？你会……为了我，而感到骄傲吗？”

    他记得母亲在世时对他的嘱托，那一直都是他的信念，而现在，他想得到来自母亲的宣判，关于他应该怎么审视自己。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期盼，其中还掺杂着委屈和落寞，梦中的由加子因此会错了意，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小小的拓也抱在怀中，像过去拓也哭闹的时候那样安慰他。她轻轻地拍着拓也的背，口中喃喃唱起轻柔的旋律。那是从前拓也听得最多的摇篮曲。

    窝在母亲怀中的拓也，安然地睡了过去。

    ……

    “拓也，醒醒，我们要往前走了。”

    咦，这是昭广的声音……拓也艰难地克服困意，睁开双眼，看到昭广的脸近在眼前，他的手在摇着拓也的肩膀。两人离得很近，拓也能闻到昭广身上淡淡的很好闻的香水味，看来昭广还是接受了家里jiejie的意见。他们坐在一棵大榕树下，处于一片茂密的绿林中，天蓝云轻，风景甚好。

    也不只有他和昭广在这儿，阿正在不远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