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一样的雪纷纷落下 (第2/2页)


    杳杳就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赚钱的方式。钱很重要的，没钱的话人就没办法活下去。”她故意逗方奕归，动作夸张地朝他抛媚眼，“等你再长大几岁也可以找我，我不喜欢年纪太小的。”

    方奕归脸红了，杳杳又说，“去爱吧，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那就高高兴兴地去爱吧！”她朝方奕归神秘地眨眨眼，“比起另外两个人，我更支持你。”

    杳杳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方奕归突然想起以前母亲摔碎的一个翡翠手镯，漂亮又精巧，但又极为脆弱和危险，他觉得杳杳就像那个翡翠手镯。

    56.

    下雪了，早上下了初雪，到中午停了一会儿，在傍晚的时候又开始继续下。天很冷，在寒风中，小电瓶喊“我不想干了我要抛锚”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在打寒噤。

    路同来到了河边，他要超度的鬼是跳河死的，是个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本该是很好的年纪。

    男人一看到路同，就好奇地主动凑上前来，“你觉得爱是坚不可摧的吗？你见过这种爱吗？”

    路同回答，“我没有见过，但我希望有。”

    男人叹气，“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和他太没有可能了。他有钱又开朗，而我只是个理发师。况且我和他又同为男人，家庭容不下我们，社会容不下我们，哪里都没有我们的位置。他受不了这种情况，心灰意冷地自杀了，我也成了这样子……”他痛苦地说，“我们太天真了，以为有了爱就什么都可以办得到，然而爱是最脆弱最没用的东西。”他推开了路同的玉米莲藕汤，“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能去轮回，是不舍得爱吗？是不想在下一世重蹈覆辙吗？我不明白。”他失魂落魄地去看静静流淌的河流，喃喃地说，“你长得有点像他，他也是跳进了这条河，但我一直没在河里找到他。他应该是去轮回了吧？也好……”他又凝视着路同的脸，一个劲地念叨着，“你长得有点像他，你长得有点像他，你长得好像他！”他突然凶相毕露，从身体冒出黑色的瘴气，目光凶狠地扑向路同，“为什么你能放下一切，只剩下我一个人这么痛苦！”

    路同想躲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八哥突然拦在路同面前，挡住了男人的攻击，坠落在地上。趁着这个空隙，路同当机立断地捏住了男人的脸，把玉米莲藕汤灌到他嘴里。在一阵金光中，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了。他最后怅然若失地望着路同，“你不是他……”

    57.

    路同去看那只八哥的情况，它在地上胡乱拍打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眼睛上还缠绕着一圈黑色的瘴气，是看不见了。路同还发现，在不远处，孟途正站在那里，眼睛上也缠绕着一圈黑色的瘴气。

    孟途解释，“它和我是共感的，它受伤的话我也会受伤。”

    路同内疚，“那你勾云塔那次……”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孟途的语气轻松，“不用道歉，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用净露清洗一下就行了。”他笑眯眯的，“但我现在又看不见，那要怎么清洗呢？”

    路同回答，“去我店里吧，我那里有净露。”

    “我现在又看不见，该怎么去你店里？”他有意无意地说，“要是有个好心人能牵着我去就好了。”

    路同握住了孟途的手，“走吧。”

    孟途眨了眨眼，“你的手好冰。”

    路同说，“你的手很暖和。”

    孟途说，“那刚好，我们俩的温度可以中和一下，牵好我的手吧。”

    八哥也跟着喊，“牵手！牵手！”

    58.

    由于下雪了地滑，而且距离不是很远，路同没骑小电瓶载孟途回去，他是牵着孟途的手走回去的。

    一路上，很多女人找他们俩搭话——

    有女人惊讶，“呀！孟老板，你眼睛怎么受伤了？。”

    孟途回答，“小伤，不打紧。”

    有女人担忧，“孟老板，我那里有很好的净露，你要不要来我家？”

    孟途回答，“谢谢，但不用了，下次我请你喝茶来感谢你的这份好意吧。”

    有女人调侃，“哟，孟老板，你这么牵着手，是在约会呢？”

    孟途回答，“是，我在约会。”

    ……

    路同说，“你还真受欢迎。”

    孟途捂着心口，佯装出一副心碎的样子，“明明你在和我约会，但看到这种情况还不吃醋，我会伤心的。”

    路同就笑，他看到花瓣一样的雪纷纷落下了。孟途的睫毛上也挂着细小的雪花，眼睛里满含着笑意，那笑意将雪花融化了。

    59.

    路同把孟途带到了店里，让他坐下，给他滴净露。

    孟途抬起脸，他由于看不见，掌握不好距离，把脸凑得离路同很近。他听见路同说，“往后一点，太近了。”

    孟途炫耀，“是不是因为我的脸太好看了，你无法集中注意力？”

    路同就笑，“有点。”

    孟途失落，“居然只有一点。”他又说，“我的优点可不只有脸好看。”

    路同说，“我知道，孟老板长得好看，人又善良，还很热心，很多人都这么说。”

    孟途得意，“你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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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同回答，“嗯。”他说，“别动，我要滴净露了。”

    孟途感到几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了自己眼睛里，又顺着脸颊一直滑落下去。净露要等一会儿才会起效，他现在仍然看不见。他听见路同关切地问，“有好一些吗？”

    孟途就笑，他好像听到了某种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是幸福正在大步朝他走过来。

    60.

    孟途其实在很久以前就遇到过路同，那时他才十岁不到，他妈在死前要他去90区的花眠街投靠九姐。他身无分文，一路上靠各种小偷小摸才能勉强活下去。

    在好不容易抵达90区的时候，孟途却又被一个组织抓走了。那个组织专门抓一些童男童女，关在笼子里，然后拍卖各个部位，做成不同的菜肴给一些有钱人吃。孟途在那里，以为自己是落到了地狱之中，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可怖的鬼魂和怪物。

    终于有一天，孟途趁着看守人不注意，拼死逃出了那个地方。他跑，嘴里有血腥味也继续跑。他跑，双腿快使不上力气了也继续跑。他跑，肺要炸开了也继续跑。他不想再被抓回那座地狱里，还不如死在逃跑的路上。然而虚弱的小孩再怎么跑也还是跑不过成年人，他又被那些人抓住了。周围的路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忙，他们惹不起那些人，每天见过太多类似的事。

    路同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故意撞了那些人一下，又开始大哭，“郑伯伯……”很快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批警卫机器人，“难怪出门前你爸还交代我多带点机器人，才一眨眼你人就不见了。”他看到路同哭了，立刻板起了了脸，眼神凶狠地环视着四周，“同儿，谁让你哭的？”

    那些人看情况不对劲，连孟途都顾不上抓，飞快地逃走了。孟途惊魂未定，还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看到路同偷偷朝他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的心正扑扇着翅膀飞走，停靠在路同肩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