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花辞_传尺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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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尺素 (第2/2页)

玩便是」

    他又携着泛红耳根往一旁看去。

    「罗襦半解待君归,玉簟生寒烛影微。莫道金銮重九殿,衾鸳犹胜衮龙衣」

    耳根倏地烧红,信纸在掌中簌簌作响。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吹得案头灯烛明灭不定,将那行狎昵字句映得忽明忽暗,恍若那人贴在他耳畔呢喃。

    "混账……"程雪崖骤然合上信笺,那雪玉般的耳垂霎时染上朱砂色,连带着一段玉颈都泛起薄红,恰似白梅着胭脂。他五指收拢,将信纸攥得簌簌作响,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竟在宣纸上掐出几道月牙痕。深深吐纳三息,方才勉强定神,取过狼毫欲要回书。

    笔锋悬于纸上,却迟迟未能落下。墨汁积聚,终不堪重负,"嗒"的一声坠在雪浪笺上,晕开一团污渍。

    该从何处着墨?

    写那满朝朱紫如何口诛笔伐?

    写张明远府中夜会突厥使者,亲眼所见为证?

    写朱雀大街上贩夫走卒都在传唱艳词,说他以色侍君?

    ......

    抑或是写,昨夜惊梦时,见御驾陷在黄沙里,而他竟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中衣。

    笔尖一滴墨落下,晕开一片乌黑。程雪崖闭了闭眼,最终只写下寥寥数字——?

    "臣恭候陛下凯旋。"?

    写完,他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忽地自嘲一笑,抬手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角,顷刻间化作灰烬。?

    连带着殷昭那封荒唐的信,一并烧了。?

    夜色渐深,程雪崖独坐案前,案上堆满奏折,却无一不是弹劾他的折子。?

    "大人,张阁老的人已经开始在茶楼散布谣言,说您……"沈砚欲言又止。?

    程雪崖头也不抬:"说我什么?"?

    "说您以色惑君,祸乱朝纲。"?

    程雪崖笔尖一顿,忽地笑了:"他们倒是会编,只是词老套了些。"?

    沈砚犹豫片刻,低声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去查查突厥使者的下落?"?

    "不必。"程雪崖眸光微冷,"张明远既然敢让他们入京,就不会留下把柄。"?

    他搁下紫毫,笔尖悬在砚台之上,一滴残墨无声垂落,在澄泥砚中漾开涟漪。抬眸望向雕花窗外,夜色如墨,既无疏星淡月,亦无流萤飞絮,唯有几盏宫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窗棂上的万字纹投映在青砖地上,恍若无数交错的锁链。

    灯影昏黄,映着他清癯的侧颜,案上香炉青烟袅袅,在他眉眼间缠绕,平添几分朦胧愁绪,活叫人欲是去拨云散雾,千金换得美人半片真心。

    不知殷昭此刻在做什么?是醉倒在军帐中,还是……?

    远处更漏声隐约传来,惊得檐下铁马叮咚。一阵风过,卷着残叶扑在窗纸上,沙沙如私语。他忽然伸手,指尖穿过灯焰,任那灼热舔舐肌肤,却恍若未觉。

    程雪崖猛地掐断思绪,被灼伤的指尖收回了袖中,左手却无意识摩挲着颈侧咬痕,半晌才冷声道:"备马,本官要亲自去会会张明远。"?

    边关军营之中,殷昭半醉半醒地倚在榻上,手中捏着一封刚送到的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程大人焚陛下信」

    他凝睇这行字迹良久,忽地逸出一声轻笑,指尖在信笺上细细描摹,恍若抚过爱侣之眉心。烛火摇曳间,依稀见得纸上"焚"字墨迹晕染,倒像是执笔之人疏漏。

    再一合眼,才知是有星点泪花糊住了视线。

    "先生啊......"他仰颈倾尽金樽,喉结滚动如珠走玉盘。琥珀光倾泻而下,顺着下颌滑落,在龙纹衣襟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恰似心头化不开的郁结。

    帐外朔风哀鸣,卷着砂砾拍打在牛皮帐上,簌簌如泣。他独对孤灯,忽见案头铜镜中映出自己容颜——眼底血丝密布,唇边酒渍未拭,哪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终究是......"他掷杯于地,任那鎏金酒器在毡毯上滚出丈余,"你不曾心疼过。"

    帐外风声呜咽,他只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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