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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本沐的爸妈离婚了。

    虽然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只不过是解除了合约关系罢了。」爸爸说，接着就埋头整理文件了。

    「没有特别的原因。」mama说：「纯粹就想离而已。」说完酌了一口手上的美式咖啡。

    大家都说，爸妈离婚最可怜的是小孩；但伊本沐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也没有时间追究爸妈离婚的原因，她正卯劲全力的准备学测。事後回忆起来，似乎有些太过冷静了。

    考试前三天的周五夜晚，她从补习班回来时，家里一片宁静，她将补习包扔到了餐桌上，发出了撞击声，爸爸与mama一起从主卧室里走了出来。

    mama擦着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提着一张文件，那是一份他们起草的协议书。mama将文件给放在了桌上，伊本沐瞄了一眼，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我们二十九天後就会离婚了。」爸爸说。伊本沐点了点头，从补习班袋里cH0U出一本数学讲义，接着走回位於二楼的卧室。爸爸走向冰箱，mama从包里拿出了电脑。

    伊本沐坐在书桌前，静静地读着数学，做为一个从後面数过来第一百名的人，没有人期待她，没有人看好她，不过也没有人会嘲笑她。

    爸爸伊士是一家陈旧公司的经理，基本上是那一间分公司里地位最高的人，但归他管的人大约只有二十个；在又老又旧的办公大楼中某一个小隔间里当经理，似乎也没有什麽好说嘴的。

    伊士最崇尚的人是尼古拉．特斯拉；拍照时总是维持同一个姿势与角度，西装紧得不舒服，几乎透不过气，要蹲下或跪下也很困难，但不得不说确实看起来挺T面的。鞋子的大小b舒服的尺寸小了四分之一号，这样走路时才不会一不注意发出摩擦地面的恼人噪音。

    mama日淑月则是科技公司的协理，日淑月的名字是经过JiNg心挑选的，外公

    认真的钻研了易经，为nV儿挑出了这样的名字。希望她能，冷静，活出自己的一片天。日淑月也像爸爸的期许一样，俨然就是新nVX的代表，连离婚都是潇洒的。

    日淑月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也很高，极度自律的她睡前会先运动三十分钟，接着敷上一片面膜，再进行繁琐的保养流程。她每隔一个月会替换一个名牌包，Iphone出新款时也会马上下订，虽然伊本沐不太了解这麽做的用意，但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勇气去质疑老妈的生活方式，反正那是她钱，Ai怎麽花就怎麽花呗，伊士可能也是这麽想的，所以也从未g涉过日淑月花钱的方式与gUi毛得不像话的饮食习惯。

    他们大概就是因为gUi毛的X格一拍即合吧，只认识了一年就决定结婚了；听说原本是同事，後来同时离了职，去了不同的公司，日淑月一路做到了现在，伊士辗转了一番，才稳定下来。

    因为都是公司高管，两人的经济不算吃紧，但因为面对物质的要求，所省的存款并不多，留给伊本沐的嫁妆也十分纯朴。

    日淑月奉行的教育很昂贵，从双语幼稚园到私立国中，连她都惊叹nV儿怎麽只考上了第三志愿的高中，因为气不过，高一就把伊本沐送去了西班牙读国际学校，直到高二下学期才回来，回来还是因为伊本沐没有如老妈所愿，争取到接下来几个年度的奖学金。

    但日淑月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因为她也是这样一路读上来的，从第一志愿的高中到第一志愿的大学，日淑月彷佛不费吹灰之力。

    「我的人生是很成功的。」日淑月告诉伊本沐：「而你也会跟我一样成功。」

    「会吗？」伊本沐忍不住在心里问道，她自认没什麽专长，原本对写作的热衷也随着时间燃烧殆尽了，没拿过文学奖，投出去的奖总是渺无音讯，文笔甚至不如一个国中的小meimei；去了西班牙交换学生，但一口流利西班牙语，在台湾根本用不着，爸爸怪mama错误的决定，mama怪爸爸钱不够，不能送去更好的国家。

    伊本沐的记忆中，他们并没有大吵过，两人只会冷冷地互相指责，但因为两人的口气本来就如此冷淡，实在很难断定那是普通的对话还是其实是激烈的争吵。

    伊本沐忽然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声，从课本上cH0U离，

    「本沐好像没有什麽反应。」伊士开口。

    「对。我把她教得很好。」

    「确定是你教的？」伊士说道，站了起来。

    「房子留给你跟本沐。」敲击键盘的打字声响起。

    「本沐应该不会影响到学业。」伊士说。

    「她的定X，我有把握。」日淑月说，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舞着。

    「本来不想那麽早告诉她的。」伊士喝了口水，水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响，整个房子再度陷入了沉默。

    反正他们本身就不常见面，去西班牙交换学生的那些日子，伊本沐早已嗅到了不合的讯息。待在西班牙的整整三个学期，伊本沐只与家里人通过五次视讯通话，它们分别两次，只有一次是两人同框，在西班牙，伊本沐还能说是因为两地的时差。但回国了之後，两人始终很少在醒着时见面。

    日淑月的人生十分顺遂，考上了顶尖大学，又用着顶尖大学的学历考上了国外的研究所，接着又以国外高学历海归大学生的名号，直接接管了协理的工作，顺风顺水，根本没有T会过什麽叫做底层奋斗。

    「首先你要先有顶尖大学的这张牌。」日淑月常常这麽说：「所以，你给我皮绷紧一点了！」

    伊本沐顺着母亲的话点了点头，因为mama的优秀是真的，而高学历能成为通行证也是真的。

    伊士不算是一个顺风顺水的人，十三岁时，一场车祸让他的父母双亡，拚Si拚活才考上了第一志愿的高中，又耗尽所有力量才考上第一志愿的大学。又因为家里没钱，无法去国外留学，後来只当了小公司的经理。

    也许他们的距离是注定的，两人一样努力，一样为了工作东奔西跑，一样对穿着有着奇怪的执着。但起跑点差了十万八千里，而这种从基底价值观上的差异也让两人渐行渐远了。

    伊本沐曾经认为「节日」的存在能拉近他们的距离；但，清明节伊士自己回老家扫墓；过春节，三人也只是回到楼下与日淑月的爸妈吃年夜饭，根本没有其他家庭舟车劳顿，在壅塞的高速公路上，大骂其他人的美好经验。也没有睡在不习惯的床上，两人同时失眠，所以开始吐露心事的宝贵回忆。

    伊本沐有时觉得，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制式化，所以才缺乏互动吧，但马上又想，就算生活过度制式化，也总会有同时失眠的时候吧。

    但偏偏日淑月与伊士没有同时失眠过，一回到家，两人都累了，日淑月再作完睡前的保养与运动，那更是没有失眠的可能。虽然算不上是一夜好眠，却也从未彻夜难眠。如果有天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