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与难产死亡开个局 (第1/1页)

    忘了是什么时候摔倒，总之，姜朝暮便再没能爬起来过。

    破了的羊水在腿间蜿蜒了一路，混到积雪里，跟着他爬进了这座木屋。

    他提前看过地图，在半个月前就踩过点。

    这屋里木料充足，还备有火石。而雪季漫长，砍林人和猎手都不会光顾，就连野兽都不见几只。

    这间处在半山腰的隐蔽木屋，正适合他偷偷躲起来，把孩子生下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在他还没攒够钱、也没买够食物衣料前，周凡林就来到了他藏身的小镇。

    在打杂的酒家里看到周凡林的第一眼，姜朝暮就跑了。

    管不了酒馆老板会不会生气，更想不起今日的工钱怎么办……仿佛背对着他的周凡林是豺狼虎豹，怀有身孕七月余，姜朝暮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一口气跑远了小镇，跑上了山腰。

    要不是摔了一跤，他甚至感觉都能不顾风雪，连夜翻过这座山，躲得越远越好。

    和周凡林撕破脸时撕得太难看，即便知道对方不太可能是因自己而来，姜朝暮也实在是怕了再和他打个照面。

    当然了，他更怕的，是被周凡林发现这孩子。

    但就现状而言，似乎还不如被发现呢。

    太痛，也太冷了。

    自摔倒后，一波胜过一波的疼痛，以一种碾压的、排山倒海的方式，从肚子卷向全身。

    疼痛的间歇越来越短，让姜朝暮连呼吸的余裕都差点没有。

    更别提站起来，关门、生火了。

    而还要糟糕的是，长时间的冒雪奔走，以及在积雪中爬行，让寒意染满身体，湿透衣衫。

    木屋挡得住风雪却挡不住衣物里的冰。

    被冻得发抖，姜朝暮不确定，腿间的冰凉，到底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比如……羊水。

    他破水了吗，他不知道。才七个月，应该不能破水吧？

    靠一些没用的常识安慰自己，蜷缩在并不暖和的木板上，姜朝暮抱着肚子，咬紧下唇。

    冰冷麻木了感知，让下坠都变得迟钝。他的肚子，他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肚子，其实早就坠成了水滴形。

    姜朝暮能摸得到。

    且越来越激烈的疼痛也在不断提醒他——

    他可能，要生了。

    ＊＊

    不知道忍过第几波宫缩，姜朝暮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呃啊——”

    一旦开了闸，很多事情就会覆水难收。

    自第一声后，姜朝暮便忍不住惨叫了。

    像野兽，有时又像幼儿，他的叫声并不尖锐，更多带着绝望和茫然。

    有那么几次呢喃，他甚至神智不清，喊了“云烟……好痛啊……啊！”

    却没人听见。

    一声声，分娩的哀嚎回荡在木屋里，然后又被破门而入的风雪吞走。

    而唯一能安慰到姜朝暮的，只有还算有力的胎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了周凡林，坚韧又稳重。这孩子虽然跟着颠沛，却一直安安稳稳，十足体恤。

    因此姜朝暮在孕期实在是没吃多少苦。所以也难怪是在两三个月前，都显怀了才发现怀孕。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不就是该来的总要还吗？

    在孕期没吃过的苦头，看样子是要在生产上吃个够了。

    半被蹭掉的裤子下，隐约能看见产道开了，有粉色的rou块在随着姜朝暮的用力，挤出，又收回。

    那上面没有胎毛。

    那不是孩子的头，是它的肩膀。

    ＊＊

    不知道痛过了多长时间，姜朝暮几度晕厥了过去。

    可是再一波剧烈的疼痛又无情唤醒了他。

    “唔！！！”

    尝到冷汗的苦，口腔里满是被咬破的血腥味，姜朝暮摸了摸肚子。

    这次的疼痛似乎减弱了，但也许，是他习惯了。

    于是惨白着脸，他居然有些余力，能苦笑着和孩子商量：“快点出，唔……快点出来……好不好……”

    他想带这孩子去爬山，也会想带它玩雪，筏木舟、放纸鸢、读诗词、懂人事……姜朝暮曾贪心地幻想过这个孩子成长的每个瞬间。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摸到。

    yingying的肚子像一块死掉的铁块，除了自己呼吸的幅度，姜朝暮什么都没摸到。

    “……？”被痛得迷离，却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姜朝暮用力眨掉眼睫上的汗、雪，或者泪。

    看向自己高隆起的肚子，反复用手去摸上腹、肚脐，和下腹，羊水的流失让他能摸到孩子的位置。

    但他还摸到了一些象征生长的纹路，以及炽热。

    真的是炽热。

    一种火烧感在扩散。肚子里的铁块似乎被烙烫，温暖燃遍四肢，无止境地升温，姜朝暮只是眨了下眼，咽了下喉，就感觉自己在被岩浆烤。

    身体下意识地扭蹭，姜朝暮狼狈地甩掉一层又一层棉服。越来越弱的宫缩和疼痛让他回光返照般，能做成这些事。

    忽冷忽热的衣服浸在身上并不好受，这么一脱掉就好多了。

    几乎是全裸地，捧住触感上仍然热乎乎的肚子，姜朝暮被高烧烧得神智不清。

    人类总会有温暖的便是活物这种刻板印象。

    因此，姜朝暮便居然还以为那小小的孩子还活着。

    严重失温会让身体异常热。

    姜朝暮闭上眼，笑了起来。

    被冻死之前，他都以为是孩子也觉得现在不是个出生的好时候。

    它总是体恤他的，所以之后再生吧。

    ＊＊

    周凡林总是晚一步。

    遇见姜朝暮晚一步。

    倾心姜朝暮晚一步。

    虽然夺走姜朝暮的时候，耍了手段，是他赢了。

    但果然姜朝暮死前，他……又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