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不男不女身，剜心拜师鲛仙 (第1/1页)

    白露将过，秋门金气。夜还燠热，巫正韶拖最后两具尸，大喇喇过渔村的主路。拢共拖了三十四具尸，从子时到寅时。

    这一夜窸窣不足以惊醒渔人，因为崖上涟涟居从黄昏时的大宴大席，到亥时忽然一声撕心裂肺惊叫像白雷，早有预示。渔人收晒网，孩童欲睡之时起势，便知今夜睡不安稳了，也不敢偷看，只求这恶鬼能趁夜办完事，不要叫他们早起打渔冲撞了。

    海滩上尸体有老有少，两排各十七具，码得整齐，人面向下，手心向上，后背衣袍上用血画了祭咒，标明祭哪位仙，要哪位来领。

    巫正韶一袭紫衣，大恶之色，前胸以下遭血染得邋邋遢遢，他倒是海水洗净了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雪白绢子，慢慢擦额头和颈上的汗。

    他长身静立了一炷香的时间，见天色渐亮，终于重新动作。

    巫正韶望水望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海边生人。那涟涟居士杀人时从崖上直接抛尸，那鲛仙就在崖下收。不知道三十四具尸够不够唤他来。不来也罢。总得有地方处理这些烦心人。

    先扔老家丁，婆婆杂役，再扔家生子，未来的小奴才。一些外门的仆从跑了，不必费神去追。涟涟居士一家十口人，除涟涟居士之外，正妻一位，偏房两位，子嗣共六，全在此处。

    人死了，身骨沉，顺水推下，又遭浪打上来。巫正韶不耐烦，他不会看浪，只觉得这海好会找他麻烦。没办法，一次次走入水中，将尸体拖进去。十几具顺水漂远了，十几具在近岸徘徊，场面可怜飘摇，巫正韶头也不回地上岸去了。

    饶是巫正韶一身邪力，今晚屠人家门，处理尸体，难免体力不支。他找一块突起礁石坐下，在等那鲛仙来之前，先擦干净自己这把细剑。剑宽不过一指节，剑身三尺，白绢子擦成红绢子，翻来覆去擦，收入鞘前，巫正韶甚至嗅了嗅自己的爱剑，不要这把剑留人味。

    等了好半晌，巫正韶远远看见海面扩开，许是那鲛仙来了。巫正韶爬下礁石，瞄准了鲛仙来的水道，脚抹平湿沙，一掀袍便跪下去。

    人心沦丧，活该乱世散沙，一乱已有五百年。乱中有序，序便是这腕子谁大谁小。说昆仑高山雪，往北去有晶莹上仙的道，东海乱潮生，恶亦有诚心诚意，能得快活。

    巫正韶来拜师鲛仙。传闻东海明州这一位鲛仙食人rou、吞生魂，但收徒。

    若不是巫正韶走投无路，不会往海里来。小时候一家遭水难，不论活人死人，浸了水就有一辈子的湿味，像被水鬼认领留了记号。海就更别说了，广阔汹涌，陆上大荒，海中大洋。巫正韶骨子里怕水，可怕是没用的。

    只见那鲛仙涉水来，身上却一滴水珠未有。鲛人向来天人姿，眼前这位鲛仙更是天人中的天人。世道乱了之后，有一阵人类曾经满东海杀遍鲛人，取鲛珠来修炼。这鲛仙当年没死成，而人终于也发现，即便有了这些仙宝，自身修炼的速度也比不过这些异种。

    “宋春涟没说我不食女人吗？”珠落玉盘一样的声音，巫正韶听得心颤，又喜又怕。喜是因为鲛仙来了，怕是因为鲛仙要走。

    鲛仙用剑拨正几具尸，失趣要走，没曾想第四具就见到那已死的宋春涟。鲛仙又说：“怪不得。你杀我友人来祭我，道理在哪里？”

    巫正韶磕头，“仙师原谅，我名叫巫正韶，听闻涟涟居士在七日红莲会上借仙师名义选女徒，但其实这些女徒全遭涟涟居士祭了鼎……”

    “原来有此事。”鲛仙垂眸，剑锋将宋春涟的脸划个稀巴烂，“还有事吗？要我谢你？”

    “不不不，万般不敢……”巫正韶的头还挨着湿沙，“我是来求问，仙师还收不收徒。”

    “你都知我只收女徒了。”

    “我是半男半女身。”

    冰冷剑尖抵在巫正韶额前，鲛仙用剑尖敲了敲巫正韶的脑袋，“抬起头来。”

    巫正韶这才敢抬头。羞于启齿的已经说完，鲛仙依旧面色冷漠，看不出想法，巫正韶这下倒是直视鲛仙了，定定地，无比渴望。

    剑尖顺着喉咙往下，锋利地竖划开外袍与里衣，断开腰带，再是裤头，披披挂挂全散开来，巫正韶不羞不恼，扶起rou柱与囊袋，现出薄薄一片女xue：“仙师请看。”

    鲛仙收剑，视线仿佛能透过皮rou看清巫正韶的根骨与筋脉，打量片刻，鲛仙说：“天资愚钝，不值教也。请回吧。”

    巫正韶心急了，取下腰间细剑，双手捧剑，恳切道：“仙师，我根骨灵根不佳，可我十四那年只身爬鬼哭塔，从一层爬到七层，我兄长说我心性不移，可修此道。仙师，我修邪道无门，不做徒亦可做娈宠，若是娈宠也做不得，仙师见我有何去处，全听仙师安排……”

    “原来你是要躲进我的青狱海。躲仇人？”

    巫正韶心中一惊，就这样被鲛仙看穿了。

    “原来是去过鬼哭塔。十四岁，听上去倒是可教。”鲛仙眼中现出玩味意思，“我要你剜你身上最好的一块rou喂我，就现在。若是好吃，我收留你。”

    “我浑身上下哪里算好rou？仙师喜好吃什么部位？”巫正韶从前没想过这问题。

    “我喜食内脏，而内脏里当然是要食心。”鲛仙道。

    原来是要我死。巫正韶微微一叹，拔出细剑，不知人能不能活着剜心。

    而鲛仙早就不知神游天外到哪儿去了。从刚才起他就面上淡漠，实则心不在焉。巫正韶这人类甚至还未入道，他往这些尸体后背画这些祭咒，按理说应该一点用都没有……正当鲛仙神游之时，听见一声闷哼，再一转眼回来，巫正韶的细剑就扎进了胸膛。

    当真有魄力。鲛仙回神，观赏这一幕。

    巫正韶痛得快要晕死过去，可心里一股劲顶住，手颤抖着往下，细剑割开三寸皮rou，再抽出剑，要伸手进去掏。巫正韶痛得脱力，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欲要顺伤口伸进去，可只是堪堪探入三指，人就已经快要意识不清。心脏前还有胸骨挡着，伤口开错位置，这一剑深深刺进去是穿心，可对于剜心来说太不熟练。

    不行，不得其法。巫正韶抽出血手，细剑正对自己，欲再扎进去，同时他颤声问：“仙师……只要rou，不论大小，尝尝就行，是吧……？”

    鲛仙不响。

    巫正韶细剑扎进去，剑太长，干脆手握剑身，割得手心鲜血淋漓。幸好这是一把细剑，巫正韶轻使着剑，能感觉细剑扎入心中，必须要快，轻轻一剜，取一小块rou。巫正韶往外拔剑的手那样稳，另一手甚至撑开剑上，要剑尖稳稳地挑出那块rou来，献给鲛仙。

    晕死过去之前，巫正韶双手捧剑，高过头顶，人依旧跪在沙里。

    “师尊请用。”

    鲛仙还没说要不要收他呢。

    反正不收巫正韶也玩完了。巫正韶并未想太多。

    直到鲛仙蹲下身来，舌尖舔过那一点巫正韶的心头rou，慢慢地品，仔细琢磨，似乎算得上好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