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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皮囊:我让你学他的样子,不是让你摆尸体。 (第2/2页)
眯起眼,神情防备。 “你也不想看见他,不是?”贺迁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我带走也省得你烦。他现在这样子…得慢慢来,我有点耐心,刚好可以试试。” 许衡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像终于找到了借口放下火气,冷冷吐出一个字,“随你。” 贺迁点头,对程郁温声说,“走吧。” 程郁僵在那里没动,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他经过许衡身侧时,明显顿了一下,像是怕被踹一脚。 但许衡只是背过身,没再理他。 电梯里很安静。 贺迁没说话,只是在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后给程郁倒了杯热水,甚至还冲了点可可。 程郁呆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原以为贺迁是要教训他,或者像很多人那样,开口就是冷言冷语。根本没想到这杯热可可是冲给他的。 “坐吧。”贺迁语气温和,“都累了一天,坐下来歇歇。” 程郁下意识无措地看向贺迁,后者正微微侧着头,手里捧着刚冲好的热可可,递过来时还特地放低了姿态。 “刚泡的。”贺迁笑着说,“你看着冷,又虚弱,喝点暖胃。” 程郁迟疑了,眼神下意识闪躲了下。 他不是没被水烫过—热水从头顶浇下时的疼,他记得太清楚了。那种皮肤一层层剥开的感觉,不需要人提醒,早刻在骨头里了。 所以当贺迁把杯子递过来时,他肩膀轻轻一抖,像是以为对方下一秒就会突然一扬手,把整杯泼过来。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热饮稳稳地递到了他面前。 他又僵了一瞬,才缓慢地伸出手指,指尖贴上杯壁的一刻,还是抖了一下—但那温度没有想象中那样灼人,只是很普通的暖。 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程郁像不太相信似的低头看了看杯中微微泛起的可可泡沫,垂着眼,小心地抿了一口。 热气顺着喉咙一路往下走,在他干瘪的胃里轻轻贴了一下,有种他一生从未有过的暖意。 一瞬间,他觉得好像被什么人抱过了一下,又马上被松开了。 他怔怔地捧着杯子,没敢多喝,只是小口抿着,像是怕这杯热可可忽然就被看不见的手夺走。 他太习惯了来自他人的恶意。 从前在学校里,无论他做得多安静,走路多小心,别人看他一眼都像在看某种污染物。他不争不吭声,照样被推、被踩、被骂。有人打他不需要理由,只因为他挡了路,也因为他什么都不说。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天生就有哪儿不对。 是不是他天生就活该被欺辱。 而现在,贺迁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只是递来一杯热饮,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这反而让他更无所适从。 像是一只被冻惯了的猫,突然被人放进毯子里,不知该逃,还是该躺着。 他想起在学校时,贺迁好像也是少数没有骂过他的人,至少—没有骂得太狠。 贺迁坐到他对面,语气轻缓,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你现在学不来也没关系。”他道,“我不强求。” “毕竟你刚醒来,换了个环境,又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正常。” 程郁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慢慢浮起了一点不确定的光。 “慢慢来就行。”贺迁低声道,“别太紧张。” 他站起身,走到柜子边翻出一床薄毯,回头冲程郁笑了笑,“要不先去洗个澡吧?我把沙发铺一下,你今晚先睡这儿。” 程郁连忙点头,温顺地应了句,“好…谢谢你…”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杯热可可,像是想再说点什么。 可他嘴太笨了。 小时候一开口说错话就会被打,嘴角常被扇裂,裂口沾上咸涩的血水,疼得连呼吸都不敢重。后来他学会闭嘴,只动眼睛不动舌头。 久而久之,说话就变成了一件危险的事。 没人愿意听他解释,程郁也慢慢不会表达了。 再多想说的话,也只是沉进肚子里,不见天日。 1 他知道自己刚才没道谢完,有些不礼貌,应该多说一句,感谢贺迁给他泡的这杯热饮,感谢贺迁帮他铺沙发。 但程郁后面什么都没说。 只是垂头走向浴室。 贺迁没再说话,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背影一点点挪远。 那背影瘦得可怜,肩膀像塌了一样垮着,走路都不带声,像只被压过无数次的小耗子,习惯性地藏在阴影里,生怕多踩出一个响动。 软、钝、又畏缩。 贺迁眼神一寸寸暗下去。 门轻轻关上时,他才转身走回客厅。 刚才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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