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话、半死不活的人 (第1/1页)

    三十九、半死不活的人

    那半死不活的年轻人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潘桃。

    梅凌雪直想难怪他没有在今日比武之时亮相。如此盛大的场面，本来应该是很合那个有点疯疯癫癫的潘桃的心意，来一个粉墨登台。可假作“风公子”的他却迟迟没有露面，原来是昨夜已经遭了人毒手。

    几人匆匆赶到上游一处渔家，果然见到一个木棚下正躺了一个面色灰败的青年，两眼直勾勾望着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捕快们不晓得他来历，梅凌雪和魏迟却认得，赫然就是潘桃。

    他这时脸上没有涂抹颜色，衣服也不像先前那样鲜红嫩绿，而是穿了一件颇为雅致的绛红袍子，很是文质彬彬。只是仔细一看这袍子原本是紫色的，乃是被鲜血沾红才成了那种绛色，足见他伤势的沉重。

    他右胸一个伤口已经叫村人用土法堵住流血，敞开的衣襟里头可以见到肌肤上的裂伤，深深绽开在他胸膛上，血rou模糊，非常狰狞。

    梅凌雪看了他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知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兵器能撕裂人的身体。

    魏迟对这伤口却很熟悉，向金捕头低声道，“这是那个盲剑客留的伤，错不了。”

    金世漫也点头，“确实同林快活胸口的伤势如出一辙，只是他伤在右胸，这才没有立刻断气。”

    那晚梅凌雪对林快活就是木拒霜的事兀自惊疑不定，哪里顾得上来观察盲剑客留下的致命伤口，只是听宋南星形容了一下也感觉凶险，这时亲眼看见，就真实感到这种剑气的可怕。

    这时医师也已经给请来，梅凌雪抬头一看，正是去而复返的宋南星。

    宋大夫见到这个伤口当然也很熟悉，就打开随身带着一口装着工具和应急药物的箱子，连忙地开始急救，直直忙活了近两个时辰。

    这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金捕头已经先一步回府衙，他虽然记下渔翁的说辞，但夜里黑漆漆的，到底划走船的人是个什么样子渔翁也说不清楚。梅凌雪心想盲剑客未必有目不能视航船的本领，恐怕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同党，就像当年杀上无名剑门的那几个凶徒一样。

    魏迟这时在不远处坐着，他早前简单用了午饭以后又去打了一些酒，但这时喝酒却不是为了享受，而是打发焦急的等待。

    棚子按照宋大夫的要求用帘子隔了起来，有两名捕快在当中协助，这时因为天色已晚，其余的官差就开始向附近的居民借油灯蜡烛。

    期间梅凌雪也探头进去看过，棚子里一股酒并着浓烈香气，只见潘桃竟是胸口像个口袋一样被剖了开来，宋南星聚精会神地在他身上缝缝补补，一旁的瓷碗里头丢着充血的一片rou也似的东西，瞧来像是猪肺，但显然这不是猪肺，而是坏死的一部分人肺。

    宋南星留意到他忽而厉声道，“出去出去，没有熏蒸消毒过，你要害死他不成！”

    宋大夫一旦遇到和医药有关的事情就变得相当严厉，梅凌雪马上退了出去，对这活人开膛破肚的画面仍有一些眩晕，急忙支着棚子的一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才压下了反胃的感觉。

    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宋大夫总算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相当疲惫，一碗皆一碗地喝着茶。

    这时潘桃总算渡过险关，捕快们就要将他送往府衙，宋大夫也要一起动身去照料。

    围观的人群见到人给抬了出来，都好奇地张望，梅凌雪忽然在他们当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但很快，那一抹小小的红色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魏迟当然也看到了这个身影，他立刻就从树下跳了起来，追着那抹红色而去；梅凌雪也紧随其后，但魏迟和那个人影轻功都比他要来得更高，等他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巷中将他们追上的时候，已经看到魏迟用一条手臂把一个小女孩拦腰给抓住了。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没大没小的臭小鬼！快放我下来！让我走，让我走！”

    “小女孩”就是二人被困黑门中的“狱友”姥姥，她给魏迟一个后生小子擒住自然气急败坏，尖声大叫，很是歇斯底里。

    魏迟嫌她吵闹，为免她的尖叫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点住了她的哑xue。

    姥姥的叫声随即戛然而止，身子被拎在半空当中，只能伸着手脚不断踢打，斗篷底下露出的半张脸涨得通红，流汗不止。

    尽管梅凌雪心里明白姥姥其实是个武功高强、以杀人为生、还嗜好喝血的怪人，但这一幕则反而像是身高力壮的魏迟在欺负一个小小的孩童。幸好这一个角落四周都是墙壁，没有人从窗子里探头出来打量。

    魏迟显然是毫不在乎，飞快地将姥姥手脚的xue道都点住，才放下地来，问，“姥姥，我只管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会放你离开，你说好不好？”

    姥姥全身受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魏迟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昨夜一直都跟着潘桃？”

    见到姥姥点了点头，他又问，“那你见到刺伤他的人了？是不是一个眼盲的剑客？”

    姥姥脸色十分难看地又点了点头，魏迟见到她汗如雨下的模样，以为她是在用内力冲破xue道，就说，“只要姥姥回答我的问题就立刻替你解xue，不必这样消耗力气——我现在拍开你的哑xue，你只管告诉我是在哪里见到的那个人，千万不要乱叫。”

    姥姥认命也似的垂下头，魏迟依言解开了她的哑xue，她竟然神情颇为惶恐，颤声道，“我看到死人了！我看到死人了！他和覃深深他们在一起……他看到我了！他，他要动手杀人！”

    梅凌雪背后有些发凉，死人怎么会杀人？但凡遇到黑门的人似乎总是绕不开死人。

    魏迟连忙追问，“哪个死人？覃深深又是谁？”

    姥姥语无伦次道，“他已经死了！他活转回来了！潘桃被他杀了！不要杀我！火不是我放的！和我没关系！”

    说完忽然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魏迟只好接住她，无奈道，“这老前辈不知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梅凌雪看她这模样倒不像是装的，“她好像真的害了什么病，又或者是中了什么毒。”

    魏迟也道，“难怪她如此轻易就被我拦下，手脚也很虚浮，否则以她的武功刚才捶打我那几下则没有那么好受。”

    梅凌雪将她盖着半张面孔的斗篷抬起来一看，只见她那半边脸浮肿殷红，还生了水泡，竟像是烫伤一般，很是严重。

    梅凌雪放下手来，“姥姥说过她那病晒不得阳光，难道是她又发病了吗？”

    魏迟只好将她抱在手里，道，“如此一来又要劳烦宋大夫，这就将她送到府衙去。”

    梅凌雪有些犹豫道，“姥姥是黑门杀手，若是给金捕头知道她的身份，不是马上就要将她关押起来？”

    魏迟道，“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她的来历，我们只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孩童，金捕头想来是不会为难，宋大夫要是从她身体上看出了一些端倪，那就只好请他一道装糊涂了。”

    梅凌雪暗想宋大夫对医学钻研起来一派耿直的性子，希望他真的会难得糊涂。

    这时望着姥姥一副凄惨的样子，又是满腹疑惑，“姥姥什么样的事情都看过听过，她自己都曾躺在地牢中假装死尸，却反叫那个‘死人’吓得魂不附体……难道她看到的竟然就是一个真的死人，还是死而复活的人呢？”

    魏迟接着他的话说道，“或是根本就没有死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