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杀尽天下不平事 (第2/2页)

不知此物X烈，迷迷糊糊强迫了一小童，清醒之後只觉天崩地裂，问心有愧，不敢多做停留，匆匆离去。」

    听居之外，一声细微的木裂之响，淹没於无尽夜sE之中。

    将惜的五指掐入雪松之中，指甲断裂，浸出丝丝血sE，他却彷佛不觉疼痛，心底反覆呢喃大吼：「怎会是他？」

    卫千山，卫冷月，卫大侠，怎麽会是他？

    怎麽竟是他？！

    时隔数年，往事的颜sE已然淡去，彷佛只是孩提一场噩梦，除了自己，无人知晓。那种好似骨头被拔出来，一根一根掰断的疼，那个违背自己的本心，笑着曲意逢迎的人，究竟是谁呢？是谁那麽痛苦？是谁哭着笑、笑着哭了？梦迟早会醒，可Y影如同附骨之蛆，在不经意处不断重复提醒——

    於是地狱的景象历历如绘，刀山火海夜夜总要走上一遭，那样刻骨的疼，蚀骨的屈辱，入骨的恐惧，成为经年不散的梦魇。

    「可明明错的不是我？为什麽却是我受罚？」将惜心底恸然大喊。无边的冷意包裹住少年的躯T，他踉跄跪倒树前，突然想问：「是不是其实错的是我？」

    是不是真正错的人是他，因此才要遭此罪过，才会受尽折磨，连想要好好当个人，都得跪在刀尖上，鲜血淋漓地爬起来，一腔赤血，不过皆是妄念？

    ——「唯有拳法如走偏锋，本应与前两者不合，可偏偏由你做来，却甚是适宜。」

    那日论武，声犹在耳，将惜遽然想起了初学这套拳法之时，师父向他说的话：「此拳法名曰nV人拳，共上中下三套，分别是红袖添香、红颜祸水、红粉骷髅，本为新罗婢私下所习，用以防身自保。当年，乾爹自一美人处偷学，後传於我，此套拳法胜在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原是给弱者所学，而普通男子生来便占尽优势，故学此拳只会处处受制，心生杂念，不得章法。你虽未净身，却共具yAn刚之气与Y柔之态，因此能习此招，我今教你，你可愿意？」

    那时的自己是如何作答？他满心冤恨，只想竭尽所能学所能学，自然叩首道：「愿意。」

    这是自己愿意走的路，怎麽就忘了呢？

    将惜知晓，他的心里住着一只厉鬼，以恨意，冤仇，怨念为食，那只鬼化作一把火藏在自己的心中，烧得他五脏六腑生疼，日日夜夜难安，唯有极少数时候，那只鬼会安分下来。曾经，是阿姊在身旁的时候，後来，是与卫千山待在一块儿的时候。

    古有樵夫被蛇所咬，身重剧毒，万念俱灰之下，躺在一棵枯木旁等Si，不料又惊扰到那条蛇，再次被咬，谁知一日过去，两日过去，樵夫却仍然活得好好的，他这才惊觉，毒药和解药，本为一T。

    恨。那团火又烧了起来，厉鬼在他的耳旁尖啸，它好像在唱什麽歌，呕哑嘲哳，似疯似癫，青衣少年想着：「不能让这家伙出去为祸世间。」於是，他睁着眼，神情冷淡地抓住厉鬼，将其拆吞入腹，厉鬼入喉，化作一双通红的眼，与一抹嘲讽的笑意。

    时间彷佛消失了。将惜走过白天，笑着对张四风和李三驼做出保证——没有人会Si，大家都能活；步过暮sE，领着向薛奉借来的十名士兵上了山；迈入黑夜，静静地看卫千山饮下那壶酒。

    霹哩啪啦。柴火烈烈作响。

    宋平天、林大海、陈二混、李三驼、张四风五人围坐在一升起的篝火旁，形成一个圆弧。今晚没什麽风，也没什麽云，在这平台上，能够清楚俯瞰卧龙城的万家灯火。

    林大海裹着一层厚重的裘衣，双手靠近火堆，火花星子喷溅到他的衣服上，照的他双瞳发亮，面sE泛h。林大海一直都有冬困的毛病，只是这些年，发作的时间愈来愈提前，出现的问题也愈来愈多??

    火焰的温暖，让林大海不知不觉阖上双眼，他似乎困倦极了，浸透皮肤的严寒使他彻夜难眠，唯有这彷佛能够灼烧骨髓的温度，方能感受一丝温暖。恍恍惚惚，他又做起了梦，梦里有人年少春风，马蹄得意，锦衣还乡，他中了武状元，前程无量，自是家家送礼，户户称道，人人都想与他攀上关系。

    前倨後恭实乃人情常态，可却仍令那武状元心生烦闷，他遂素衣出行，翻山越岭找了个无人处，睡了个舒服的午觉。一觉醒来，天sE大暗，县城有宵禁，不过他带了飞爪，自不惧墙高河深，只是，一翻而过，却被一nV子发现了。

    她穿什麽衣服，生得什麽样，林大海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她先是一阵错愕，却很快释然，她是卖花nV，篮中剩下最後一朵花，於是她捻起花，递给了自己。她好像说了什麽话，又似乎什麽都没说，停留在记忆里，只剩下那朵鲜nEnG鹅h的花，那朵花盛放到了夜晚，瓣尖已经有点枯萎，微微蜷缩起来，林大海轻轻一嗅，闻到了一GU幽淡而疏远的香，他抬眸，点头向送花的姑娘致谢，看见她露出一抹微笑。

    武状元把花簪到了发上，心情愉快地归家了，那花的香气悠悠，似有安神抚心之效，他一夜好眠，隔日起床JiNg神百倍，却听到家丁们在私下议论一名被先J後杀，弃屍城门的村姑。

    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可能是她衣服太过轻薄，或者是她笑容太过g人，也许是她不知检点。反正，只是一名村姑；反正，人都凉了。

    林大海的手一松，那朵花便落在了泥泞之中，nEnGh染上了W渍，娇娇儿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完全。

    从那天起，他再也无法安眠，他提剑杀了那强盗全家，那人上有老下有小，穿着衣服端得像人样，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自知有过，用己命赎罪，换家人平安。林大海想：你的命是有多尊贵呢？又想：那一日，她是不是也曾如此苦苦求过他？

    那人亲眼目睹自己的妻子儿nV被杀，父母大惊之下双双殒命，最後疯疯癫癫撞柱自尽，Si前不知可有懊悔。

    林大海放了一把火，将罪恶烧得乾乾净净，离去之前，似乎又嗅到那GU疏远而清淡的香。他猝然便犯了困，抱着染血的剑睡倒在街旁，隔日一早，就被捕快抓了，革了武状元的名头，判了个秋後处斩。

    他後悔过吗？或许有??可他想了又想，再来一遭，还是会杀了那强人一家子。人们只会议论他是否疯了，而不会再对那名无辜的少nV说三道四。这个世间太过混浊，是非黑白颠三倒四地搅弄在一块，有时候真想携一把剑，放一把火，斩尽心中不平气，再将一切功过烧得乾乾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