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 (第1/1页)

    宴庭时作为高级惩戒师，平时的工作除了固定管教一名双性以外，就是指导新人，当然，能交到他手上的双性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资质极佳需要精心调教的，另一种则是难以管教的硬骨头，对于调教经验丰富的他来说，应付起来不算困难。

    新派分给他的双性据说是个野性难驯的狼崽子，在入所体检时咬伤了一个新人惩戒师的手指，正好前一阵他刚送走一名通过考核的双性，手里没有新的管教对象，于是惩戒所紧急将人转送到他手里。今天他需要给双性做一个基本检查，同时对其咬人的行为进行相应惩戒。

    惩戒单早在第一时间上传至他的工作手环，内容是三百下沉木戒板及三种型号炮机轮流抽插五个小时，惩戒强度为A级，意味着这将会是一次重度惩戒。

    看过内容后连宴庭时这样经验丰富的惩戒师都沉默了，这份惩戒单对于一个从未接受过任何训练的双性来说，属实残忍了些，抛开内容不谈，单从惩戒强度来看，惩戒所规定的强度标准按照从A至F，由重至轻依次排序，A已经是最高级别了。

    宴庭时不认为咬伤惩戒师值得这样重的惩戒，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很快，这个“别的原因”就在他调阅这名双性的档案时被找到了，这个双性不仅隐瞒性别，还伪造身份妄图进入景川大学深造。

    景川大学，宴庭时看着这四个字微微出神，这是帝都星最顶尖的高等学府，每年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钻，然而能挤进去的却只是凤毛麟角。

    当然，这仅限于非双性人，至于大多数双性人，全联邦任何一所高等学府的录取条件还要再多加上一条：通过惩戒所考核，以奴隶身份登记在册，有主且得到主人的亲笔同意书。景川大学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样看来，双性人想被景川大学录取几乎可以算得上妄想，可这世上偏偏总有喜欢妄想的人。

    视野极佳的巨大景观窗外，阿尔法双星在宴庭时身后缓缓垂坠，余晖将天际的云烧灼成绚丽的锦霞，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野鸟乘着色彩交织的流云归巢。

    宴庭时思绪飘远，恍然间似回到了那年仲夏，彼时，他站在公园的林荫路上，青涩的少年朝他飞奔而来，一路上惊飞了好几只刚刚归巢的鸟。

    少年在宴庭时面前站定，几缕黑发在匆匆奔来时被汗水浸湿贴在额间，飞扬的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少年眼里有光，加之本就出色的外貌，站在那里就连天边的变幻的霞云都不及他明丽。

    镀了一层金箔的录取通知书反射着霞光，像极了天边镶了金边的云，少年举着它在宴庭时面前晃了晃，眼中笑意盈然，两个浅浅的酒窝绽开在脸颊。

    “哥，我成功啦！”

    少年的声音在宴庭时脑海中回响，时远时近，那样鲜活的、明亮的、闪耀的少年。

    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来着？看着通知书，他不仅没有高兴，反觉担忧。

    “梦想有那么重要吗？比自由还重要？一旦暴露，你该知道后果。”

    “哥，那不叫自由。”少年摇摇头，继续道：“你会跟笼中雀谈自由吗？连梦想都无法追逐的自由，还能算自由么？”

    宴庭时一时间沉默下来，找不出话来反驳，半晌才开口，语气中带了丝艰涩：“笼中雀…至少它们还能像样地活着。”

    少年垂下目光，低声接道：“可我不快乐，没见过天空的鸟终归是有遗憾的。”他顿了顿道：“所以每当笼门打开，鸟儿总会义无反顾地张开翅膀冲向天际，那里有自由的风。”

    “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宴庭时面上难掩苦涩，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弟弟不是双性人该有多好，那样就可以肆意追逐梦想，做想做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于刀尖上起舞。

    少年仰起脸，目光中隐有愧意，但仍然坚定：“对不起，哥，但我不后悔今天做出的选择，景川大学我是一定要去的，我有必须要做的事。”少年眨了下眼睛，轻声道：“哥，答应我吧。”

    见兄长犹豫着迟迟不愿松口，少年很快换了个策略，他将双手搭在兄长的肩上前前后后将人晃得迷糊，又拿出往常撒娇的架势，语气低软十分磨人：“哥，求你了，我真的超想去，拜托拜托，答应我吧，我一定会万事小心的。”

    少年拿准了兄长一向拒绝不了自己撒娇，用尽浑身解数哄骗兄长应允。宴庭时也的确没能狠下心拒绝，他实在不忍打碎少年眼中跃动的光，于是点头同意。

    多年后，他每每忆及此刻都感到痛苦欲摧。

    外面彻底暗了下来，细碎的星子散落在沉沉夜幕中，有着瑰丽星环的巨型卫星半悬在天际。

    宴庭时看了眼时间，人差不多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