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在谎言之下-1 (第1/1页)

    春去冬来，年岁渐长。

    从校服到西装，从仰望到平视，陆贤宇一步步地缩短与余笙之间的差距。

    然而这麽多年了，他当初自认不如的沉默却仅扩展了余笙原地踏步的空间。

    「我做不到像你一样保护她，教导她，觉得你更能给她幸福，所以直到最後什麽都没说。」

    余笙抿唇，沉默不语，不太自在地捏了下虎口。

    陆贤宇对男人的反应视而不见，迳自喝了口咖啡润喉继续说下去，「放在以前我会觉得是因为芮湘还太小，和成年人谈恋Ai容易落人口舌，但是芮湘从高中毕业四年了，甚至也是个成年人了。或许哥你会觉得我太多管闲事，或许你觉得维持现在的关系也很好，可我认为你不该让芮湘继续等待。」

    陆贤宇一顿，始终如一的平稳语气有了一丝起伏，「如果芮湘只是习惯X依赖你，对你有依恋，保持现状并无不好，但她明显对你是真心的，就等你一句话、一个点头。」

    余笙眉心一跳，向陆贤宇飘去一个眼神，对方亦在此时朝他望了过来。

    渐亮的晨光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明暗交界，陆贤宇的眼在光耀下炯炯有神，浅sE的眼瞳好似琥珀，一圈一圈清晰分明，被拢在Y影中的余笙轻易就能看进他眼底。

    除去余缈，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如此严肃地讨论与牧芮湘有关的事，而这种感觉又和身为家人的余缈极为不同。余牧两家交往多年，知根知底，余缈口头上再如何严厉地让他好好面对牧芮湘，却不可能真的压着他的头，强迫他去跟小姑娘把话说清楚，就怕把两家人的关系闹僵。

    但陆贤宇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他们之间因为牧芮湘有着不太一样的牵绊，却终究只是「稍微熟悉一点」的牧芮湘的同班同学这层浅薄如纸的联系。

    以这种程度的认识来讨论感情私密之事，说实话并不妥当，他大可不置一词，拂袖而去。

    可是他没有。

    因为陆贤宇所说的，与即将说的，都是无可否认、铁铮铮的真实，而他的沉默和解释在真实之前都像是一种逃避。

    一如一直以来他对牧芮湘那样。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麽原因不接受她也不推开她，但你不说清楚只会让她受到伤害。如今我也不再是只能依靠他人的孩子了，你能给的我相信自己也做得到，没有理由继续默不作声。」

    余笙继续直视着已成长为男人的陆贤宇，对他真正想说的话有了底，然而当话语流入耳畔，他仍是感到椎心刺骨的疼。

    「接下来我会开始正式追求她。」

    空了的玻璃杯，余下的冰块融化，Sh了一片。

    陆贤宇离开後余笙又坐了好一段时间。

    睫羽低垂，鼻尖微抵在交扣的双手上，似在思考，又似出神。

    闭上眼，脑海里回荡着自己最後的回答，一字一句刺得他脑仁发疼。

    ——嗯，芮湘就拜托你了。

    夜幕降临，晚风徐徐。

    刚洗完澡的余笙拿起手机想给牧芮湘发个消息，却怎麽也下不了决心按下发送键。

    他抓着手机在房里踱步，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挠头苦思。

    打断他的，是手中物突如其来的震动。

    他吓了一跳，手机险些滑出掌心。

    拿稳後低头一瞧，发现来电的正是牧芮湘。有了手机後她反而不常给他打电话，大多直接当面讲或是使用讯息，他有时不禁会怀念起她用公用电话连络他的那些旧时光。

    接起电话，传来的陌生嗓音立即让他的眉头起了摺痕。

    「晚好，余先生。」

    爵士风格的音乐缓缓流泻，为夜晚漫上一层朦胧，男人的嗓音从远处而来，飘渺如云。

    小姑娘的手机被一个身分不明的男子拿着，余笙怎能不起忧，语气焦急且严肃，「请问你是？这是芮湘的手机吧？」

    「我是芮湘的同系学长，沈安辰。芮湘她喝了不少酒，虽然看着清醒，但有人来接她我b较放心，想问她号码她就直接把手机递给我了。」

    他似乎有听见牧芮湘正用英文和身边的人笑闹着。

    「谢谢，我现在过去。地点是？」他没有多想对方为何选了他，只记起了牧芮湘在高中毕业那天喝得和醉如泥，回家後还不安分地抓着人胡来，身T便快过意识自行动了起来。他拿下挂在墙上的外套，一把抓起车钥匙，开了房门往外走，一面跟电话中的沈安辰确认地址。

    周末的夜晚车流如cHa0，余笙开着车一路走走停停。

    时不时瞟向仪表板上显示的时间，数字不断跳转，前进的速度却没有半点增加，把三十分钟的路程生生延长了一倍。

    酒吧在市中心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弄里，外观并不起眼，然而一推开门，幽微的灯光和颇具格调的音乐，便带着被包装在低调外貌下的繁华迎面而来。

    异国风情的装潢摆饰如入异境，冷sE调的光线混着酒香像是在发出邀约，让夜里互不相识的邻人牵起缘分。

    余笙环视一圈，在角落的多人座寻到了牧芮湘的身影。

    看上去挺安份，就是手边还留了半杯酒和数个喝空了的杯子，灯光太暗无法从脸sE判断她喝了多少，但凭这空杯数量就足以让他皱眉了。

    她仍是早上那身正式装扮，远远瞧去就像刚结束工作来放松的社会人。

    当他走近，他才发现陪伴牧芮湘的除了剩下的半杯酒，还有看起来像便利店买来的瓜子。

    倒不是酒配瓜子有什麽奇怪，而是她特意自备瓜子……感觉有点奇妙。

    「哥，你来了啊。」刚卸下研讨会的担子，现在又沾了酒，她的情绪尤显高亢，雀跃拉着他的衣摆让他落坐，把自己面前的瓜子推到两人之间，请他一起吃。

    「不好意思又要你来接我，路上很塞吗？」

    小姑娘一边咬开壳，一边问，微微鼓起的脸蛋让他不由得想起在宠物店里看见的仓鼠。

    他清了清嗓，掩盖住笑意，「有点，但回程应该还好。」

    她将指尖的碎屑搓去，「等学长回来就可以走了，他陪大家送教授们出去搭车了。」说完，她拿起酒杯准备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喝掉。

    余笙鲜少见到如此豪迈的饮酒方式，吓得不轻，连忙按住她拿杯子的手让她慢点喝。

    「好，都听你的。」她轻笑，「但其实我挺能喝的，教授们都喝趴下了我还JiNg神抖擞，感觉再来十杯都没问题。」

    明明四年前醉成那个样子，现在却有千杯不倒的气势。

    他想问她究竟喝了多少，沈安辰恰好在这时回来。

    「学长，教授们还好吗？」

    「在外面吹吹风後有稍微清醒了点，阿凯陪他们回去了。」

    沈安辰转向坐在椅子上的余笙，朝他伸手，「幸会，我是刚刚与你通话的沈安辰。」

    「你好，我是余笙。」

    两人在灯光明晦间进行了眼神的交流，直到牧芮湘收拾好东西才松开了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