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以沉默诉说-3 (第1/1页)

    牧芮湘离开教授的办公室，已是晚间七点左右。

    在等待校门前的红绿灯时，牧芮湘拿出手机确认黛安娜是否有联络自己，却是看见好几封来自余笙的讯息与未接来电。

    正想点开信息查看，萤幕上就弹出了余笙的来电视窗。

    她退到路边，同时滑动接听键，「喂，哥哥，你找我什麽事吗？」

    「芮湘，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校门口，正准备要去搭车。」

    她伸长脖子向对面公车亭的方向张望，没注意到这一侧马路上有辆疾驶而来的汽车，行驶方向逐渐脱离道路。

    「你在原地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咦？你已经在路……」

    「危险！」

    「啊——快躲开啊！」

    她话说一半，就听见身後传来了路人的惊叫，以及轮胎与地面强烈摩擦的刺耳声响，她回过头，只看见了车头大灯的灯光直直照S而来，强y地将世界变成白昼。

    在那一瞬她所想的，是余笙yu言而未言的话。

    长达十秒的煞车声在剧烈的碰撞声中终止，轮胎擦出的火花化成一道道黑烟，带着难闻的气味袅袅上升。

    同样终止的还有余笙的通话。

    他依稀记得电话被挂断前背景传来的噪音和叫喊，心里涌现不好的预感，x口鼓噪得厉害，几乎压迫着呼x1。

    他猛踩油门，飞驰前往。

    不出一分钟就看见了校门。

    门前聚集不少或围观或帮忙的人，失控的汽车嵌进校门，车T损坏严重，残骸散落一地。

    似乎还有人被卡在车里，路人们正尝试各种方式想将人弄出来，道路旁边有几名受伤程度不一的伤患，有人帮忙照看着，看上去状况有些混乱。

    余笙的心跌至谷底，顾不上找停车位，随意把车子往路边一停，就开门下车往门口飞奔而去。

    严重的耳鸣让他听不见旁人说的话，只专注於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但是绕来绕去、左顾右盼，就是没找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拿起手机，重新拨出电话。

    「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後再拨……」

    另一头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在这样的时刻，等於向他宣判了Si刑。

    他不Si心，持续在人群中辨识脸孔的同时，顽固地拨着明显不会被接通的号码。

    然而机械nV声却是一次次重复相同的句子。

    直到耳鸣让他再也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他才停了下来。

    他终於不得不看向重重人墙的最深处，那里依旧纷乱无b。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第一线的状况，即使不用看也清楚地知道嵌入校门的最前方多麽惨烈。

    他不忍看，不忍听，更不忍承认她身处事故中心。

    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连一步都难以跨出。

    「不行！驾驶卡得太紧，我们不能把他y拉出来。」

    「等警察和救护车来吧。」

    「喂，我找到了一部手机啊！是不是有人被压在车下面！」

    几乎是听见关键字的刹那，他拨开人群就要冲上前。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反覆安慰着自己，几近催眠。

    恐惧和慌张将一颗心提到了最高点，面向着底下的万丈深渊，绷得发酸发疼的眼眶顿时热意翻涌。

    就在他将要突破最後的人墙时，口袋里的动静为他留下了趋近於零的理智。

    他停了下来，哆嗦着拿出手机。

    是未知的来电。维持着规律震动频率的机身，却在此刻给他异常的急切感。

    他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几下模糊的电流声後，清润如水的嗓音夹杂着微微的喘息，从另一端传了过来。

    「哥哥……」

    失神半秒，他才反应过来急急问道：「芮湘！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怎麽样？刚刚发生了车祸，你……」

    有没有受伤？

    後半句话因为哽咽而卡在了喉头，他极力压下yu冲出x口的激动，不让沙哑的声音泄漏他一度崩塌的自控能力。

    「我没事。车子不是直接往我的方向撞过来，所以我躲开了，不过手机没拿稳就被车子卷走了。」

    能把手上的东西卷走也该是在相当近的距离，牧芮湘说得一派轻松，余笙却冷汗涔涔，感觉一GU凉意自脚底上攀，冰冻了四肢。

    「我怕你会担心，想尽快给你打电话，就跑到学校里面用公共电话了。还好以前的电话卡还能用。」

    「你别挂电话，我马上过去。」他记得电话位置不远，立即转了方向朝校内奔去。

    「哥哥。」她轻轻叫了他一声，柔得好似自言自语，「其实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躲不过了。」

    他快速在脑中规划最佳路线，抛弃了规矩礼数，跨越矮丛草地、穿过羊肠小径，忽略旁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任奔跑颠簸乱了他的仪容。

    「但是很不可思议，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很懊恼没来得及听到你想说的。」

    他一边跑一边听着，逐渐急促的气息和紧绷的情绪双重压迫，让他连回应都困难。

    寒风刺痛了他的肌肤，却不bx口深处无形的伤痕疼。

    小姑娘继续说，声息飘渺如雾，随时会消逝一般，「同时也感到很後悔，为什麽这麽多年自己选择了什麽都不说。」

    拐过弯，他终於看见了座落於不远处的电话亭。街灯微弱的光芒在亭下落了一圈光晕，小姑娘背对着他站在其中，背影瘦小而单薄。

    她继续握着话筒与他说话，而他不断迈步向她奔去。

    以耳畔最真切的情意为动力，以她所做过的努力为支持，踏着她的语句去到她身边。

    「如果会在那一刻Si掉，我应该要主动对你说的，我……」

    听闻小姑娘在话声落下後深x1了一口气，却不再是透过听筒。

    他将手机拿离耳边，张开双手从她身後连同那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告白一并纳入了怀中。

    他的头埋在小姑娘的颈窝，沾染了她气味的围巾与她本人近在咫尺的香气覆盖了冬夜乾冷的空气，他紧紧环住她，好似要将人r0u进骨子里。

    牧芮湘被余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也忘了把话筒挂回去，就这麽拿在手上。

    曾说会因为她的电话尽快赶到的少年，在多年前与诺言擦身而过，将她的心遗落在冰冷的异国街头；直到四年後他终归是接起电话，把在某个时间走失的她拥进宽厚的怀抱，兑现当初的承诺。

    「你终於来了，哥哥。」

    像是在对身後的男人说，又似是在对曾经的少年说。

    「对不起，我来晚了。」余笙替她把话筒归位，捧起她被冻得通红的脸。

    牧芮湘摇摇头，手覆上他捧着自己的手背，嫣然一笑。

    「芮湘，我是个卑劣的男人，一直对自己的感情充满罪恶和背德感，却又渴望能拥有你。」

    他在她温柔地注视下，终於提起勇气说出几年前那一夜发生的事，「因为这样，我在那时险些铸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