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虾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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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1/1页)

    后来林邈让我给他送点东西,我刚交完货,往回的路走到一半就叫条子给抓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但大概其有个想法,大胆的想法。至此我知道,要是把林邈供出去就不是蹲局子的事了,大概率我得挨枪子。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因此蹲了十二年牢,去年刑满出狱。

    林邈来找过我,我躲了。

    现在我开着我的养殖场,旁边就是海。渴望十二年的自由铺陈在脚下,欣喜若狂之后就想要安之若素。

    今天林邈来了,我临时决定先敲他一笔,然后卷钱跑路。

    话说五年是不是太长,钱是赚够了,难保在这段时间里林家不会再把我抓去当替罪羊。

    我开始焦虑。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去海边走走。

    养殖场位置偏僻,旁边的海滩也几乎不会有人来。

    今天天气好,浪也是舒缓的,一层一层裹挟着金色的阳光躺在白滩上。赤脚从海陆边际走过,脚印会被袭上来的海水抹平。咸腥的风卷着深海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像有人呼唤我的名字,熟悉的声音恍若从记忆中很远的地方传来。

    海鸥飞得很高,化成天上盘旋的一点白色蒸气,它不回头看,我也只看着它,不想回头。

    可是来人朝我跑过来,我也咬着牙跑在前面。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比我跑得快,好像我从来都没有自己离开的权利。这并不公平,像现在他又从后边抱住我,把我圈在带着一点点薄荷味的怀抱里。

    我不敢挣扎,僵硬地任他抱着。

    禁锢的手臂圈死我在海上奔跑的灵魂,太阳金色的手指碾碎浪沿白色的泡沫。

    “松手,陈烨。”我拍了拍环在胸口的胳膊。

    陈烨粗硬的发茬在脖颈间划出细微刺痛,我往另一边偏头,目光落在遥远的海平面。

    出乎意料,我的话第一次有效果。陈烨松开手,颤抖的呼吸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想回头,把陈烨落在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前面有个高石阶,从那里上去绕一个圈子还是可以回到虾场。

    起风了,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我低下头,看见右手里潮湿的晚霞。

    能想像到此时身侧的日落正映红我半边脸颊,还有在不远处注视着我的陈烨的身影。那另半边背光的脸上是破败曾经。

    一直到我走到石阶前陈烨都没跟上来。我往上走了几步,借着树叶的遮挡偷偷往回看,就见陈烨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远处,一直往我离开的方向望,像一只被遗弃的大型动物。

    叹了口气,我还是回了养殖场。

    当天晚上下起大雨,我懒得再冒雨往家赶就直接住在养殖场的宿舍里。

    住在海边,风和日丽时岁月静好,可一但有雨一切美丽的表象就会被狂风怒浪撕裂露出海洋狰狞的面貌。

    我把自己裹在三层厚衣服里,捧着一壶热水坐在桌前望着窗外张牙舞爪的树想:

    不知道陈烨走没走,他应该不会傻到在那里一直待着。

    熄了灯钻进被窝里沉沉睡去。久违的噩梦找回来,梦里几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向我涌来,像黑色的水钻进鼻腔、嘴和耳朵。我无法呼吸,奋力挣扎也没用,就听见那些声音粘腻又亲昵地叫着我的名字,丁放,丁放,丁放……他们又说,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大声骂着,去你大爷的有意思,你们才有意思,我要死了,要死了!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床单被汗浸湿了一片。

    屋外雨还在下,宿舍的窗帘很薄,一道闪电凄厉的白光穿刺进屋里。这次我彻底清醒,下床穿上外套沉默地往外走,在靠门边的地方拿了一把伞,推开门走进雨幕里。

    再次来到沙滩上,海在怒吼,风在呼啸,头顶没有海鸥,海岸上一片阴沉。

    我打着手电四处张望,半个人影也没瞧见,默默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而后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态,我没有原路返回,反而按着白天的路线继续往前走,从石阶上去。我看见黑暗里陈烨安静的影子团成一团,雨水击打在上面溅起薄薄一层雾气。脚步顿了顿,我加快脚步走过去把手里的伞分给他一半。

    陈烨抬起头看来,湿漉漉的眼睛里是让我不敢直视的惊喜。他直了直脊背,抬起胳膊,在我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拽住我的衣角,然后又来看我。苍白的唇紧张地抿成一条线,期期艾艾的眼神让人莫名其妙愧疚。

    可我没什么能愧疚的地方,于是只看他一眼就剥开陈烨漂亮的手指,颇显无情地说:“实在没地方去就到我那凑活一宿,明天赶紧走。”

    陈烨的目光黯了黯站起身从我手里拿过伞,我们并排回到养殖场。我掏钥匙开锁,头也不抬地说:“我这里条件不好,你凑活一下吧。”

    陈烨的目光还牢牢粘在我背上,只是象征性地嗯了一声。

    打开门之后我径直回宿舍,跟陈烨说让他找个办公室的沙发睡觉,结果就发现他一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去寝室拿了一床多余的被子,我把陈烨带到办公室。他又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目不斜视地把人往办公室里一推,把被子往陈烨怀里一塞,跟他说:“这没浴室,洗手间龙头有热水,柜子里有新毛巾,你可以擦擦身子避免着凉。就这样吧,晚安。”

    我回了寝室,听着雷雨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靠在床头刷手机。短视频闹哄哄的音乐竟意外让思绪得以集中,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回忆。这是有关我烂得跟泥一样的青春,还有里面格格不入的几颗玻璃珠子。

    刚刚那个像流浪狗似的被我领回来的青年就是十几年前欺负我的那群傻/逼的领头羊,陈烨。

    陈烨比我和林邈都小六七岁,他家是什么背景我还够不上格了解,唯一知道他跟林邈一个圈子,富二代,有钱,本普通市民惹不起。

    那个时候林邈已经穿着西装当起了成功人士,反观陈烨,高中生,留着一头黄毛,天天骑个摩托,杀马特家族他能称王。不过亏着他长得好,那么折腾也没辣眼睛。

    我怕他怕得紧,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陈烨的眼睛像极某种野兽,被盯上的时候像被死网锁住。另一个原因是他总作弄我,每每我出丑,被他欺负得颜面尽失,他都会站在旁边笑弯腰,少年人青涩而恶劣的笑声像是涂毒的刀扎在我所剩无几的尊严上。

    命运跟我开玩笑开得没完,那些日子里我到哪都能遇见他,次数在短暂的和林邈分开的时间尤其多。当然也有不巧或者蓄谋我们三个遇见,但是气氛平静的让人害怕。

    不好意思就回忆到这里,但是我确实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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