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刀如水_番外6:颠倒梦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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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6:颠倒梦想 (第1/2页)

    叶听雪回到上阳时说了崖州奇遇,死人岭的地下密宫中还守着一位承天府前辈。这前辈在地宫中守了十数年不出,脾气很古怪。

    苏梦浮一听就知道这前辈是谁了,说起来,她该称其一声“世伯”。

    分别已过数十年,故人面貌苏梦浮早已记不清楚。原以为他已经回去了蓬洲,脱身俗世凡尘,不想还是为一句约定留在了人间。再听到故人消息,苏梦浮也想动身去一趟崖州,再去看看故人。

    可她走不动了。

    飞花剑不像日月双虹那样出自海外蓬洲仙门,也不像潇湘、太岳那样在中原立有根基。这把剑单传女子,不牵系亲缘血脉,传授只讲真心。有情飞花,其实飘去江山哪里都可以。

    苏梦浮的名字还挂在承天府上,但人已不在其中,待一切俗务都撇清干净后,她还是留在了上阳。

    府中冷清,只有咪咪四处乱窜时,这府邸才算有了几分热闹。

    但这猫闹了十几年,现在变得愈发懒倦,终日和它的主人靠着晒太阳,晒暖和了就睡。日子无所事事地过去,苏梦浮也不觉得无聊,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在软香馆,在留仙庭,也是这么半梦半醒地消耗光阴。

    她总梦不到新鲜事,都是旧人旧景。梦醒后,那些人和事都消失干净,只留她一个在人间怅然。苏梦浮伤感不多,还有闲心咂摸那些旧事的滋味。

    也是这些旧事,让某天忽然来了兴致,托李彰帮忙寻找一套旧书。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书,换了两个王朝,已无人记得这书。坊刻本早早散佚在江湖见,轻易寻不到。苏梦浮并不苛求,她只是随口一提,不报什么希望。于是也很快将这事儿给忘在身后。直到有人循着消息而来,也为这一部书。

    瞧见那封拜帖的时候苏梦浮还很意外:“怎他么有闲心过来看我?”

    那位兰台大人是天子一手提拔的心腹近臣,许多国事都会诏其进宫商讨,忙碌,也风光无限。

    前厅的客人刚落座不久,一杯茶都还没喝完。主人家腿脚不便姗姗来迟,伏东玄见了人,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官服未解,兰台大人是方从宫中出来?”苏梦浮有心揶揄他,话中带了点嘲讽,“看着比我这闲人风光……实际也比我这闲人风光。”

    伏东玄任御史中丞,拜正三品官。她这承天府主人也是正三品,只不过任的是闲职。两人对面坐着,苏梦浮挥手把旁人遣退,堂中只剩她与伏东玄。

    “真是风光吗?”伏东玄像在叹息。他和天子有过师生旧情,但这点旧情在皇权之下,也不值一提。伏东玄在御前立誓此生绝不成家,他出身寒门,身后没有家族权势。曾因叛国冤案戴罪,多年流亡在外,朝中没有根基。

    他孤身一人,风光、权柄皆为天子所授,能倚仗的只有帝王。伏东玄又倒了杯茶,金黄茶汤中看见了自己疲惫的面色:“我坚持不久了,助他安定一切后,便要上书乞骸骨。”

    “辞官后干什么?”苏梦浮抱着那只猫,百无聊赖听着,她听出许多困意。

    “回岭南吧……给那部书续了,我听说还有人在等,等这个几十年都还未终篇的故事。”

    苏梦浮睁开眼睛,这回终于认真去看伏东玄了,她以为这人早就忘了那些陈旧的往事。忘了当年跪地乞讨活路,忘了少年撞来的满楼春风,忘了那些情谊和幻想。

    她问这个故事还能写下什么?那个传奇般的女侠早就不用剑了,也不在江湖里。未等伏东玄作回应,苏梦浮自说自话地答道:“她没有传奇……再写一位女子吧。”

    当年苏情君提剑闯入宫中,一把剑悬在贼子心口,只要再近半分,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可惜她还未能递剑,昔日至交好友,义结金兰的手足拦在她身前,逼着她生生退开。

    两腿骨骼被剑打得粉碎,激荡的剑气更是冲毁腿上经络,让她这一生再也无法直立站起。“芳菲不尽”折了,“仰瞻嵯峨”也折了,霍郢身受重伤,苏情君亦濒临死地。

    “你不杀我,我便走了。”苏情君浑身是血,她仰面躺在地上,初春的急雨劈头盖脸朝她打过来,但她眼也不眨。

    看不到霍郢,但能从气息动静感知那人走了,离她越来越远。霍郢最后只留下一句:“走吧,别回来上阳了,像棠衣那样。”

    或许是认定苏情君不会再起威胁,也可能是顾念昔日情谊。那句话是霍郢真心,也是最后的留情。不久后霍郢成了个刽子手,帮着皇帝清剿上阳承天府残部。

    苏情君因伤未能及时爬出上阳,目睹了霍郢挥刀。是刀,而非是他的太岳剑。

    那个春天很萧索,上阳久雨未停,这么多雨水也洗不净满城血腥。天色惨淡,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雨飘到脸上。

    “淋了雨……害病,就活不成了。”那点雨水被人囫囵擦拭过,她用破布把苏情君兜头盖住,然后紧紧窝在苏情君怀里,“我们出去吧……上阳太可怕了。”

    苏情君说:“好。”

    她说她的名字叫做试弦,弦,是教坊琵琶上的弦。教坊被火少了,琵琶被大兵用脚踩得粉碎,所以弦从琵琶上飞了出来,掉到了这里。

    仓皇出逃,没人会顾及这个可怜女儿。试弦迷茫时遇到一个承天府的人为她指路,未及转身就看见那人胸膛长出把猩红长刀。试弦被吓得失魂,尸体朝她压了下来,几乎要把她压死。

    “你是他同伙?”兵痞子用死人衣服擦干刀上鲜血,然后粗鲁拨开试弦的头发,“他怎么会有个女人同伙?”

    试弦止不住尖叫,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那兵痞子又说:“脏死了,丑死了,他玩过你……”

    衣服被人扯开一半,试弦挣扎时肚子狠狠挨了两下,腑脏当即绞作一团,让她呕出一口血。试弦不敢动了,那个人说再动就砍断她手脚。

    “求你……求你了……”试弦哀声道,她任命地闭上眼睛,但攥住她胳膊的手忽然松开,试弦睁眼又见一具尸体。

    杀人的不是刀,是节细长树枝,不偏不倚地穿透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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