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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他的决心 (第1/1页)
今日的祈祷已经走到尽头,不为虫知的低语只有虫神的雕像沉默聆听,等到祷告的白色虫群慢慢散去,老雌虫的话语还在艾玛特耳边回响,渐渐如轰隆的钟声敲在他心间。 好友维特尔借着罩袍的遮挡偷偷扯了他,他才强迫自己把震荡的心神回拢,在好友担忧的目光下露出与往常别无两样的笑容。 “走吧,艾玛特。” “嗯。” 虫走进教堂是逐步朝圣,每个虫都在观望彼此,每一步都要庄重优雅,面上要虔诚严肃,走出教堂的路却无虫在意,只有虫神用五彩斑斓的光线回应朝圣者。 两虫并肩而行,光透过玫瑰花窗照在前路,他们走进那五彩斑斓的光里,就如同走进模糊斑驳的命运中。 "艾玛特,成年礼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维特尔有着天青色的长发,本身性格也如水一般温柔,成年礼将近,所有未成年雄虫都在好奇艾玛特的选择,维特尔刚开始还忍得住,想着艾玛特肯定会告诉他这个知心好友,但日子渐近,毫无作为的艾玛特让他也有些浮躁。 "有确定的引导者吗?" 临近中午,日照高升,他看见金发雄虫在春光里解开罩袍,现出如春竹挺拔的身形。 在他越发灼热的视线里,艾玛特将手插进头发里向后扒拉几下,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一双苍翠欲滴的眼眸,阳光流转,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横出一道花体金印,仿若阿波罗在尘世幻化出的妆面。 在所里所有的雄虫里艾玛特的虫化痕迹是最少的,仅有狭长尖尖的耳朵和鼻梁上的一道金印。 那绿眼像燕子轻点水面般掠过他一眼,形状优美的薄唇轻吐:"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维特尔才不会傻傻信他,雄虫若是连成年礼选择哪个雌虫做引导者都不在意,那八成对虫生也没有什么期待了。 而整个引导所里,不会有比艾玛特求生欲更高的雄虫了。 从破壳开始,艾玛特永远是所有小幼虫里喝奶最积极的,从不用高亢的嗓音去折磨自己和保育员,当别的幼崽哭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永远都呼呼大睡,懂事省心得不像一个雄虫幼崽,在小豆丁时期也是不同寻常的幼虫,其他的幼虫可能一年都完不成该有的启蒙教育,他总是像块源源不断吸收的海绵一样学习知识,其他的幼虫怎么都喂不下去rou、只靠乳果艰难度日每天饿的眼花,艾玛特已经可以举着小碗向保育员请求再来一块rou,明明他第一次吃rou也是吐的稀里哗啦。 年幼的维特尔不懂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厉害,直到引导所开放看望虫崽日,维特尔在双亲的怀里撒娇打滚,哭着请求雌父带他出去,惹得父崽两虫抱头痛哭,在泪水泛滥中他看见小小的金发雄虫站在阴暗角落里,望着阳光下的家庭直直发呆。 他向雄父提出疑问,第一次明白"孤虫"的含义。 因为无依无靠,才会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将自己武装起来。 这样的虫怎么可能对未来没打算,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那双眼睛里全是对更好的生活的渴望。 雄虫的第一个雌虫,总归是不一样的。他在一定程度上决定雄虫走出引导所能看见怎样的世界,作为朋友,维特尔希望可怜又强大的艾玛特能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为此,他说:"艾玛特,你还记得去年开放日来看望我的大哥吗?" 艾玛特沉默着摇头。 "就是一个长着灰灰的头发,高高的、壮壮的雌虫。"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他的手有红红的虫甲。" 艾玛特用水润的眼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听到他好似鼓励一般说着:"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为比现在更亲密的关系。"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结果。 他明白艾玛特对家庭的渴望,但他更明白艾玛特那永不熄灭的向上、向强的心。 艾玛特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像展翅的鸟儿停在眷恋的树上。 ——在拒绝了他的提议后,他凑在他耳边讲述了已经被安排好的未来。 艾玛特看不清自己的命运,却明白D级雄虫的命运,他还是孤虫,成年前在引导所享受所有优质资源的供养,成年后履行生育义务,若没有与雌虫匹配,将要每天向军雌贡献jingzi,义务安抚军雌以回报政府的养育。 这是他能想见的未来,懂事起就感念政府的养育,明晓自己的职责,从幼虫时期就在好好吃饭、锻炼身体和精神力,力求成年之后马上上任,尽早完成指标任务,求得自由。 他从未想过另一条路。 若与雌虫匹配,将要确定一名雌君和三名来自不同家族的雌侍,且不能拒绝这些家族发来的雌奴申请,其中雌君和雌侍不能出自同一家族,雌君拥有一次对雌侍的否决权。 一个家族能拥有一位健康的、正在育龄的雄虫阁下,那么不出一年它将会趴在雄虫身上长成庞然大物。 对低等级的雄虫阁下来说,有家族的雄虫能握住亲族伸出的手,避免自己滑向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没家族、无依无靠的孤虫在这条路上选择熟悉的、亲近的雌虫是唯一的慰籍了。 "他们是想把你卖了!"即使是最温和的雄虫也要为此狰狞面目,他的尖叫淹没在艾玛特的脖子里:"你知道舒登现在有多少想雄虫想疯了的雌虫吗?你知道"和善可亲"的舒登有多少合作对象吗?你会被榨得渣也不剩的!" "不出一年你就会形容枯稿,不得不走入那死亡之地的!" 好友沉默不语,寂静的空气里只有维特尔一只虫剧烈的喘息声,他直挺挺站立着,情绪激动之下眼前一阵阵发黑,艾玛特瘫在他身上像一摊水,缠绕在脑后的双手慢慢渡到前面来,不容抗拒地捂住了他的嘴。 泪眼朦胧中,艾玛特说:“冷静点……维特尔,用鼻子呼吸。” “呜……” 直到他平静下来,手腕上的健康监测手环不再发出刺眼的红光,艾玛特才松开他,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 "不要为我担心,你的心脏承受不了。”他戴着如往常别无两样的微笑面具,只有微红的双眼暴露真实的内心。 “若是能回归虫神的怀抱,在祂的花园里永眠,也是个不错的归宿。"艾玛特笑眯了眼,得到了好友气急败坏的当胸一拳。 "不要再开玩笑了,艾玛特!" "没有,我没有在开玩笑。"艾玛特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他认真地注视着好友:"过去十七年我每时每刻都在准备着,每一个成长的阶段我都在武装自己,路既然已经改变,我也要做好与这条路的命运搏斗的准备,登上天堂,还是迈入死亡,我都不会让自己有遗憾。" 他们的双手交握,像两棵互相支撑的树。 "雌虫们,我们将要掌控他们!" 艾玛特深吸一口气,一双绿眼亮得要燃起来:"不,我们会掌控他们!" "等着瞧吧,维特尔,关于我的引导者,我说不知道是真的。"艾玛特笑容灿烂:"谁能引我踏入新的世界,谁能载着我去广阔的海,总先要在雌虫中厮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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