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八面玲珑 (第2/2页)

道这番话是李研平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在背后授意，但无论如何，穆岛都觉得十分可笑——血脉？血脉算个屁！但凡李家当年能念着点血脉之情，他父母都不至于连座入土为安的坟都没有，不至于无人吊唁，死后还要被嫌“晦气”；他也不至于被当成累赘、扫把星，像皮球一样被一众亲戚踢来踢去，连家里的狗都不如。李家从来都不肯承认他这个外姓子孙，怎么自己一当上皓鑫集团的二把手，这些老家伙就明里暗里想让他认祖归宗了？

    穆岛没心情再听李研平讲这些胡话，便拿起核桃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您多保重。”

    李研平被穆岛光明正大地甩了脸色，心里一梗，“啪”地把茶杯放桌上，声音不大不小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穆岛已经迈出了门，闻言脚步一顿，本想忍了，但不知怎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他转过身去，抬头看见正房门屏挂着的那张“宁静致远”的匾，皮笑rou不笑道：“小辈愚钝，还请李叔指点——我到底吃的是哪家的‘里’，扒的是哪家的‘外’？”

    李研平没想到穆岛一向温顺和气，嘴里还能说出这么挑衅的话，不由愣了一下。不过他也不是白吃那么多年盐的，若被一个毛头小子呛住，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看了眼穆岛，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慈眉善目：“小穆啊，刚刚是我心直口快说错了话，你别在意。舅舅给你赔个礼，改天送你块匾你看如何？”

    “哦？那您是准备题什么字？”

    李研平站在台阶上往下看，呵呵笑了两声：“看你这么能歌善舞，就送你一幅‘八面玲珑’吧。”

    “那我先谢谢您。”穆岛附和着笑，眼中却闪过一瞬寒光，“做好了您通知我，我亲自扛走。”

    白立和章世远等在静心居门外，穆岛踩着门槛出来，脸色铁青，头也不回地直接往巷口走，只撂下一句“你们进去搬”。两人面面相觑，白立瞅着已经走远的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有些惊讶，低声问道：“远哥，老板这是怎么了，进去一趟生这么大气？”

    “不该管的别管，”章世远瞥了他一眼，“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练练你的车技。”

    白立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敢再问。等他们抬着君归长达三米的匾额到街口时，穆岛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对两人安排道：“白立，你在这里等货车过来，把这东西拉走，搬的时候小心一些，别磕了。远哥，你和我先回君归。”

    章世远从白立手里接过车钥匙，带老板上了路。穆岛难得坐在副驾驶位，手抵着下巴看向窗外沉思。

    “远哥，等下回去把账给静心居转了。”

    “好。”章世远应着，“三十万全部打李研平卡上？”

    穆岛笑了一声：“给王春转二十六万，剩下的转给那老东西。”

    章世远心中了然，笑着摇摇头：“他又惹您生气了？好歹人家的东西在市场上也是重金难求，给您的已经是亲情价了。”

    “他有资格跟我攀亲吗？”

    穆岛一向在乎称谓，按照亲缘关系，他理应喊李研平一声舅舅，然而自他被二爷捡走后就跟李家彻底断了来往，能客客气气喊人一声“叔”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章世远自知说错了话，大大方方地道了个歉，穆岛也没在意，又解开了木盒上的红丝绸，把那对文玩核桃拿了出来。

    “劳者多得，他就写了俩破字而已，一个字两万够可以了。不服气的话，问自己徒弟要去。”穆岛顺了气儿，语气都轻快不少，“钱难挣屎难吃，想站着挣钱，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王春定是不敢收的，还是得孝敬给他师父。”

    “随便，只要他能拉得下那张老脸。”

    章世远握着方向盘，瞥见他手里的核桃，转移了话题：“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想起给甄总送礼来了？”

    “本就是定给乾哥玩的，一直没空去取。”穆岛摩挲着手里的物件儿，“前几天在蓝星闹了点误会，我一时没忍住，当着底下人的面给他甩了脸。借着君归开业，找个由头哄哄他吧，省得被人说闲话，骂我不懂规矩。”

    “一点芝麻大的小事，甄总不会生气的。”章世远轻轻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哥。”

    “我倒宁愿他生气。”穆岛捏着鼻梁骨，有些无奈，“我也不是个傻子，乾哥的心思越发藏不住了，别说你看不出来。再这样下去还了得？我能怎么办，难不成原地结婚，生个孩子他才死心？”

    章世远心里门儿清，也不避讳，直言相劝道：“穆总，我看要不就把话说开了吧，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君归的事儿你非要一手cao办，他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甄总那性子你知道，你越躲他越来劲，一来劲就不管不顾的，那流言蜚语已经遍地传了。”

    “是吗？都怎么编排我的，讲来听听？”

    穆岛挑挑眉，是真心挺感兴趣，但章世远可不去触这个霉头：“那些个话我可说不出口，您还是找别人问去吧。”

    “这有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穆岛把核桃放进木盒里，玩着盖子，语调中听不出情绪，“无非就是说我狐狸精，卖屁股上位认了个好爹，一边包养女人，一边勾引得乾哥五迷三道茶饭不思。”

    穆岛啪地一声把盖子合上：“还说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狼子野心、两面三刀，不三不四不干不净是不是？”

    章世远没做声，算是默认了。穆岛看他垮着一张黑脸，拍着腿笑出了声：“明明骂的是我，你倒还生气了。远哥，过几天提醒我再来一趟静心居。”

    “做什么？”

    “不做什么，”穆岛翘起二郎腿，扯了扯紧绷的安全带，“去拿我的那一幅‘八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