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心一意_26狼一般的凶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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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狼一般的凶光 (第1/1页)

    给地震遇难同事的送别会定在周五上午十一点,在设计院办公大楼顶楼的大会议室里举行。

    这天贺星池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来到了院里。谷河地震在七月十日晚上发生,如今已经是七月二十五日,整整过去半个月了。自他工作以来,还从没有跟设计院阔别那么久过。这半个月里经历了地震、在家养伤,今天再回来时,他看到院里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和办公楼,只觉得无限感慨。

    他的三位同事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他先回到电气室所在的三楼,跟部门里的同事们打了招呼。同事们知道他大难不死,极为热烈地表示了欢迎与关怀。闲聊了一会儿,贺星池又直奔大会议室,这时离十一点还有十来分钟,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会场布置。大家看见他来,也都觉得在情理之中,还对他出言关心了几句。

    贺星池坐在后排等了一会儿,其他的同事和领导也陆续到了,到场的遇难者家属分别是杜成钧的妻子、余幸萍的meimei以及武长河的双亲。三位遇难同事所属部门的领导,除工艺室主任出差在外,其他的也都到场了。贺星池留意到,到场的也包括财务部主任劳伟明。

    到了点,人也来得差不多,送别会正式开始。董事兼副书记胸前别着朵小白花,出来做了一番哀悼讲话。现场气氛沉重,无人不是表情肃穆,隐隐还能听到家属的低声哭泣。

    贺星池从未比现在更深刻地感受到那一度近在咫尺的死亡。他知道,只差一点点,自己也会成为送别会上的主角。

    他抬眼望去,在人群中看到了谭麦,他正低头为逝者默哀。又去看劳伟明,这个用职权逼着大家入住破烂旅馆的人,此时会不会比别人怀有更深的愧疚呢?

    董事做完讲话,接下来便是给家属发抚恤金。照例是做一副郑重的模样拍了照片,过后好作为设计院网页和公众号的新闻素材。接下来家属又说了些话,无非是感谢关怀云云。虽然家人是因公出差遇难,但遇到天灾总归是无法预料和抗拒的,他们也并不认为家人的工作单位还应该承担额外的责任。

    时间并不长,送别会接近尾声了,有些同事手头上的工作多,已经提前离场。贺星池看到劳伟明也挤开了几个人,正打算离开会议室。

    他心底倏然生出一股怒气,出声喊道:“劳主任,就这么急着走吗?”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了他,大多充满了惊讶与不解,也有些是若有所思,有些则是讳莫如深,更有些是带着看好戏的兴味。而赵传歌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在不远处着急地小声提醒他:“贺星池!”

    道理他都懂,但并不打算停下。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对着一脸茫然的劳伟明继续质问道:“劳主任,你就算不给他们磕三个头,起码也该流两滴鳄鱼眼泪吧?这么快就走了,你觉得像话吗?”

    这话比刚才的要咄咄逼人得多,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火药味。电气室主任黎漫微微皱眉,董事眯起了眼睛,三位逝者的家属诧异又迷惑,而人群中的谭麦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劳伟明反问道。贺星池摆明了要在大庭广众下给他难堪,于是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我什么意思?你还装不知道呢?”贺星池快被他的厚脸皮气笑了,“杜哥他们怎么死的?被塌方的楼体压死的。当初是谁让我们住到那栋破楼里,你还在这跟大家装傻啊?”

    “小贺!”黎漫叫了他一声,提醒他不该再说下去了,“这是给三位同事的送别会,有事要吵也别在这里吵。”

    劳伟明立刻借坡下驴,半威胁半劝说道:“有些话你想清楚了再说。我懒得在这里跟你扯皮,对逝者不敬……”

    “你还知道对逝者不敬?”贺星池顿时怒不可遏地吼道,“劳伟明,这里对逝者最不敬的就是你!”

    话音落,在场众人一片震惊哑然,大会议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小伙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武长河的母亲突然颤声问道,“我儿子的死,跟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贺星池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拐杖,瞪向劳伟明,高声说道:“阿姨,各位,估计你们都还不知道吧。那天我们出差去谷河,院里给订的竟然是个郊区破旅馆。破到什么程度?就是那种几十年前的私人自建房,连招牌上的字都掉了。价格却比正规的连锁酒店还贵,住一晚上要三百六!以前每次出差都是甲方帮忙预订住宿的,这回偏偏破例了,总得有个理由吧?后来我才搞明白了——”他伸手朝劳伟明一指:“原来这都是看劳主任的面子呢!”

    劳伟明差点跳了起来:“你、你少胡说八道!”

    贺星池又朝他走近了几步,不依不饶道:“怎么,现在又不敢认了?那家破旅馆不就是你小舅子开的吗?院里凡是去谷河出差的,只要不住在那儿,回来报账时你就给人家使绊子。你劳伟明要论职位,也就是个中层,要论工作,你一个管财务的有什么资格刁难那么多业务部门?不就仗着自己是于总的小舅子吗?谁看了不夸一句精彩啊,一窝小舅子占着院里的便宜,这是小舅子开会呢!”

    有人低语,有人窃笑。黎漫听见他已经扯到了院总工于率和的身上,警告地又叫了他一声:“小贺!”

    贺星池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你小舅子家那种破楼,连个建筑抗震都没有,就算地震不来也撑不了几天就得塌,何况遇到了七级地震,七级!”他越说越愤怒,两眼已经红了:“那天要不是非要住在那儿,如果是住在一个正规酒店里,哪至于遇到楼塌?杜哥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劳伟明急得额头青筋毕现,口不择言地否认道:“你少在这血口喷人!你、你有证据吗说这些?怕不是地震时把脑子给震傻了!你们要怪就怪命不好,正好遇到了地震,不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换个地方住就一定不会楼塌吗?命里该死的还是得死!”

    “劳伟明,我cao你祖宗!”贺星池被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整个人仿佛燃起了赤红的烈焰,不顾一切地cao起拐杖去砸他,“你说得出这种话?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火葬场里躺着的为什么不是你?你跪下给他们磕头谢罪!”

    立刻有人冲过来拦住他,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咒骂声,逝者家属的哭声。贺星池气到了极致,拼命地挣扎着,不肯放过躲在人群之后的劳伟明,吼道:“别拦我!老子今天就要宰了他!”

    贺星池一己不及多人,整个人被架住了,作为凶器的拐杖也被抽走。他在挣扎中身体失去平衡,右腿着地,疼得他皱眉闷哼,身体往后倒去,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是谭麦从会议室的另一边冲过来,挤开人群,接住了他。

    “别碰他!”这个安静内敛的年轻男孩第一次展现出异常愤怒的情绪,眼中流露着狼一般的凶光,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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