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晏家故人 (第1/3页)

    毕首府身边的小厮下来时，两拨剑拔弩张的人刚被分开。

    方才楼下那一番动静把做东的禁军统领都惊动了。陈进林端着刀，翘着鼻下两尾八字胡，正立在桌边不留情面地训人。小厮拨开人群，向大统领行了礼，审视的目光停在对面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身上，面露轻蔑。

    虽然被怀翎和薛一揍了个鼻青脸肿，但这些人都是五品到七品不等的禁卫军武将，怎受得了奴才的轻视。可受不了也得受着，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奴才上头是当下京中权倾朝野的毕首府。

    “哪位是怀大人。”小厮的目光从正在被陈统领训斥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是我。”怀翎站出来，只见旁边陈统领“哼”了一声，不知是还在气头上还是恨铁不成钢，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小厮打量着这个看起来与正统禁卫军格格不入的胡人蛮子。虽然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但这蛮子的身量委实高大，反倒要人仰起头来看他。对桌五六个人一起围攻他和旁边那个小个子，结果竟是那五六个人鼻青脸肿，这两人毫发无伤，看来功夫尚可。

    “怀大人，首府有请。”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哥，我在楼下等你。”薛一朝怀翎扬了扬下巴，却被旁边的陈统领勺了脑壳，“光天化日之下敢与同僚大打出手，这三个月你们几个的俸禄通通没有！”

    “统领！”薛一丧着脸，对桌那几个更是耷拉着脑袋，逞一时口舌之快，不仅把脸面丢尽，饭碗还差点砸了。

    “再敢有下次，统统给我撤了腰牌削了衔，上刑部大牢洒扫去！”陈进林拂袖而去，这一顿饭吃得不大痛快。临走时，他回头望向二楼看不见人影的雅间，不知想起了什么，遗憾化成一声叹息。

    玉京楼雕梁画栋依旧，可来这里喝酒的，终究不是故人。

    怀翎被小厮带进了雅间里。

    屏风后两把太师椅，中间小桌上一束兰花放在净瓶里，霜白的，像拥在青叶间的堆雪。

    兰花边着一道颀长秀丽的身影，戴墨玉冠，着云鹤团纹紫衫。

    “大人，人带到了。”

    那道身影抬起手，五指合拢向后摆了摆，小厮便躬身退下了。

    “卑职怀翎，见过毕首府。”

    闻言，毕敏之转过头来，指向对面的椅子：“坐。”

    两人相对而坐，怀翎这才看清毕敏之的长相。对于一国首府来说，他的长相过于清癯了，很难把他和那些刻板印象里位高权重又养尊处优的达官显赫联系在一起。分明刚过而立之年，清秀眉眼间却含着病气，怎么看都是一副久病不愈的模样。

    毕敏之清咳了一声，怀翎发现这人嘴唇苍白中泛出青紫色，像是中过毒，体内还有余毒未清。

    “在禁军中，呆的还习惯吗？”毕敏之的声音不疾不徐，乍然一听，有位高权重者说话时故意端着的轻盈，但其实是久在病中，中气不足，吐字时带着孱弱的气音。

    “回大人的话，都好。”怀翎起身恭敬地揖上一礼，“毕首府提携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坐吧，什么忘不忘的。如今大周版图西扩，与西北诸部交流加深，正是要紧的时候。皇上恩泽天下，礼贤下士，尚不曾以种族划分等级。我提携你在京中，自有提携你的目的。”

    “是，卑职多谢皇上，多谢首府。”

    毕敏之看着眼前这个态度诚恳的年轻人，虽然长着一张酷似胡人的面容，但五官也因此更加深邃英俊。他身上有种隐藏起来的狠厉，像被什么人打磨过一般，将粗糙的原石打磨光滑，却褪不下一身与生俱来的颜色，就像是……

    雅间里还有另一扇门，门后时时传来女子的轻笑，怀翎方一进来时就听到了。

    毕敏之的目光向门后瞥了一眼，又落回怀翎身上：“不过禁军那些人，时常刁难你吧。”

    怀翎坐得端正：“回首府，不算刁难。”

    毕敏之：“那方才楼下是怎么回事。”

    怀翎不想当着毕首府的面提及大夫人和瑟安的事，于是道：“是卑职鲁莽了，请首府恕罪。”

    毕敏之轻笑，唇角上扬的弧度给这张病恹恹的脸带来一丝生气：“我听陈统领说过，禁军中虽常有人说你的闲话，但你并非鲁莽冲动之人。”那双深潭一样的黑眼睛幽幽盯着怀翎，“是有人说了什么让你在意的事情，或者说，你有在意的人？”

    怀翎抿着唇，一言不发。他不擅长说谎，只能用沉默反驳。见他不语，毕敏之继续道：“在京中可有安置？”

    “不曾。”

    “若有中意的女子，可来与我说。”

    “不敢。卑职还未有娶妻的准备。”

    “呵。”毕敏之看怀翎直来直去不会拐弯的样子有些好笑，“今年多大了？”

    “回首府，二十四了。”

    “若在京中，早该有家室了。”

    “卑职出身低贱，不敢肖想京中良家子。”

    “哦？”毕敏之突然来了兴致，“若是非良家的，就敢想了？”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怀翎急于反驳，耳根都有些烧红了。毕敏之虽然看起来是个病秧子，但那双寒潭一样的黑瞳就像蛇一样，几乎要洞穿怀翎心中对瑟安羞于承认又不想放下的心思。

    大抵是看怀翎实在纯情又不堪戏弄，毕敏之收回目光，呷了口茶：“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