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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许舒音的眼泪仰着头也没办法阻止它落下。

    她抬手抹掉泪水，但新的眼泪又冒出来，沿着脸颊滑落。

    她一直擦一直擦，袖口都Sh透了，但泪水像坏掉的供水系统一样，不停地涌出新的眼泪。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把扭转，透进一道白光。

    夏瑾扬一推开门，就见她背靠着墙，双手抱膝，缩成小小一团，额前全是汗，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

    她抬头看清来人，愣神半天，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她自从高三後，就学会察言观sE。昨天对夏瑾扬说了那番话後，她分明看到他眼里的溃败和气馁。

    她见过很多次，知道那是夏瑾扬表现「我做不到」的前奏，混和着愧疚和退缩。

    他蹲下来，心像被用力攫住，声音微哽：「……我猜是这里。」

    废弃琴房墙皮剥落，大学时却是舒音最常躲起来练习的地方。

    他想伸手碰她，又慢慢收回，怕惹她厌恶。

    两人相顾无言，窗外暖h的街灯燃起。

    她低声问：「我是不是不该站上台？」

    「这种事，没有应不应该，是你想不想。」他单膝跪在面前，与她平视。

    夏瑾扬见她眼神黯淡，心疼得像被踩住x口，呼了口气，站起身，打开键盘盖，侧身笑着朝许舒音伸出手：「如果你想，你喜欢……别放弃。」

    「大不了，我再陪你练练。」他说。

    「不必浪费时间了，你快回去吧，你还有b赛。」许舒音没有接受他伸来的手。

    「我知道我可能已经没有信用了，但这件事我没有说谎……」他歪着头，「喜欢听你唱歌，也算浪费时间吗？」

    「再练一次。我们一起回去，完成你的演唱会。」他笑着拉起她，分了半边琴椅。

    「这次，我们都别放弃好吗？」

    夏瑾扬右手立在琴键上，灵巧地弹了串音阶。原本应该很帅气乾脆的动作，因为钢琴年久失修，弹出的音像几十年前的默剧配乐。

    许舒音看着夏瑾扬脸一僵，被这个滑稽的场面逗得终於破涕为笑。

    夏瑾扬见许舒音笑，也跟着傻笑起来。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世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窗外细小的虫鸣，和夏瑾扬的声音。

    他说，别放弃。

    她忆起许羽辉教她唱《青鸟》时，再三强调：「音音，这首歌必须要自己先感到幸福才可以啊！」

    许舒音看着他炙热的眼神，点点头。

    再试一次，试着相信自己还被需要、自己还有点重要。

    她是个自私的人。

    她想，站上舞台唱歌。

    所以，自私就自私吧。

    以专业度来讲，最後的练习并不理想。

    气息不稳，节奏混乱，b许舒音平时随口哼唱的还要烂，大概是高寻路听完会跳起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那种程度的糟糕。

    可是歌曲有种魔力，每次接触，都能再度重温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场景。

    许舒音一边唱，一边与许羽辉生活的点点滴滴涌现回来。

    爸爸周五帮学生上完课，接她晚自习下课後，一起去吃的车轮饼。

    铁板上烘烤N油的香气、sUsU脆脆的微焦饼皮、甜腻浓稠的克林姆内馅。

    「你这样是算有信心了吗？」夏瑾扬有点不确定地问。

    「不确定。」许舒音回答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笑道，「突然好想吃N油车轮饼??」

    回去後，许舒音找到导演，为自己的演出事故道歉。

    「郑导，请问我还有机会上场吗？」许舒音问出口时，不禁感到汗颜。

    她的人生中其实有太多次机会，只是次次都没有把握。

    「我知道节目有定好的流程和进度，只是想询问看看……」

    郑导盯着摄影的监视器，不耐烦地随口应付：「再说。」

    「我知道了，真的很抱歉。」她又再度道歉。

    「有时间的话，让她唱吧。都准备好了，素材不录白不录嘛。」高寻路不知何时站在许舒音身後。

    郑导这才转过视线：「有多的时间的话，可以。」

    高寻路跟许舒音一前一後走出去，关上门，舞台的声音被隔绝开来。

    「高老师，谢谢您。」

    「不用。」他打断道。

    「您其实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麽不近人情吧？」许舒音忍不住说。

    「认识一个人，光听传闻不准。所以我想听听看，你是不是配得上你大学导师的称赞。」

    他盯着许舒音片刻，说道：「总之，我都在脸书上发文了。」

    「别丢我的脸。」

    夏瑾扬到後台找许舒音。

    「你下一个对吧？」他问，「我还是帮你伴奏，这次你专心唱歌就好。」

    许舒音走到舞台的定点标记上，身後衬着鹅hsE灯光，吉他轻轻扫弦，旋律像风刮擦过叶片。

    前奏结束，她的声音乾净准确，摘去所有技巧：

    「过去这样，已经很好。」

    她唱得是和夏瑾扬合编的版本，即使和弦不同、音乐X的意象也相去甚远，但当她唱出口时，却能感受到同样的温柔。

    小时候她睡不着时，父亲唱着她认不全歌词的老歌；稍稍长大後，父亲教她的每一首歌。许羽辉过世後，许舒音将这些曲子练得烂熟。

    曾经许舒音听不懂的许羽辉、进不去的世界，随着一个音一个音行进，解码般理解他歌里纷繁的情绪。

    他有一个音乐梦，离开後就没有其他机会。他成为音乐补习班的老师，教学生各种乐器、唱歌，给他们一条抒发情绪道路，他还是在前往同样的目的地──用音乐带给人自由。

    许舒音不只一次气他重视学生大过自己，他总是温和地安抚她，再唱《青鸟》给她听。

    「以後你想我了，就唱这首歌。」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歉意。

    观众浸染在歌声里，跟着舒缓的节奏摇摆身T。

    唱到副歌时，许舒音望向半空：

    「你像青鸟，想你带着幸福，陪我到老。」

    她眼头的高光像泪痕闪闪发亮，美得不可方物。

    台下的呼x1跟着放轻、放缓。

    末尾回扣开头歌词：

    「不奢望拥抱，只要不寂寥。

    可是遇见你，时光机也回不到过去。」

    最後一句连续的低音，骤然转气声结尾。宛如吊挂幸福的绳索断裂，睁开眼，却发现离地面只剩下几公分，弹跳一下，稳稳落地。

    舞台最前方的导师席位上，高寻路没什麽表情，但这麽多期以来，第一次，抬手为许舒音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