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蜕茧 (第1/2页)

    易安大学的时候住宿，有一个可Ai的室友叫江韶嘉。江韶嘉高中的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交往很久，大学却分手了，异地恋的关系。分手的那天她在宿舍跟男朋友打电话，讲着讲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分手了。那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大哭特哭，她一直是那种很重视Ai情的小nV生，娇滴滴的很可Ai，像一只呆萌的仓鼠，乐观活泼。然而那天晚上，易安听了她一整夜的哭声，低低的，拼命压抑却停不下来的哭声。

    之後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晚上两人出去吃饭，聊着聊着，江韶嘉突然道：「今天是我跟他分手的一百天。」

    易安有些错愕，原来有人在记分手的日子。

    「我跟他度过那麽多个一百天，多到後来我都记不住是第几个了，我数学也不好，都是他在记。」她放下餐具，拿了张卫生纸r0ur0u鼻子，在开口的时候声音变得很浓稠，鼻子像是被眼泪堵住了：「可是现在我都记得了，我都记得今天是分手的第几天，没有用算纪念日的app，也没有记在日历上。这些天数好像刻在我的生理时钟里面一样，我就是知道。可是我好想忘记……」

    她哭了，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碗里，她说：「易安，我真的好想忘记……」

    易安cH0U了几张卫生纸给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对面的江韶嘉cH0UcH0U噎噎的哭着，睫毛膏糊掉使她眼下有点泛黑，更显憔悴。易安看着她，发现她瘦了许多。易安没有实际见过她的男朋友，但她替江韶嘉感到不值，都已经分手了，为什麽还要去记这些呢？她跟许yAn交往以来也没有在记第几天的，料想就算分手了大概也不会记，她觉得这是件没什麽意义的事。

    事隔多年，易安早晨躺在床上，蓦然想起这件事。江韶嘉好像出现在天花板上，边哭边对她道：「易安，我都记得……可是我好想忘记……」她的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从天花板掉进易安眼里，江韶嘉的泪变成易安的泪，一行一行的流进枕头里。

    她记得，今天是她和许yAn分手的第126天。

    现在她总算知道江韶嘉的意思了，有些事情，就算你不想去记，还是会好好的刻在你的脑海里，忘都忘不了。

    她机械式地坐起身，走到浴室里，瞪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黑眼圈包不住幻想，幻想将她拉进梦里，伴随着酒JiNg和安眠药，醒不来的梦。梦里有好多只Si掉的蝴蝶，一半的身T裹在茧里，翅膀畸形的扭着。蜕茧失败的蝴蝶，掉落的满地都是，走一步脚下就踩了好几只，像踩着Si掉的自己。

    许yAn没有再和她联络，大该彼此都知道要给对方一些时间。这几个月她而言像梦一样，时间没有定X，时快时慢的，她身处一个迷蒙的时空里，不知今夕何夕，只有刻在她脑海深处的计算机制，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机械式的算着，有时候她觉得她现在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脑海里的计算机制，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她有一阵子没有打字了，连该出来的大纲都只完成一半，甚至连这一半她都不甚满意。她觉得她写出来的东西没有灵魂，只有一个漂浮着的躯壳，再大千世界里游荡，假装活着，其实Si了，跟她本人一样。

    梳洗完毕，简单的喝杯咖啡之後，她又坐到电脑桌前，现在她无所事事待一整天的地点已经由沙发转到这里了，地点换了，人却还是一样，盯着电脑，彷佛能从漆黑的萤幕上看出字来，什麽事也做不了。

    现在她不再从窗户看外面的景致了。她把电脑桌旁的窗帘拉起来，暗灰sE的窗帘，像布满乌云的Y天，外面的天气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yAn光普照的日子里，混浊厚重的窗帘隔绝光线，易安坐在室内一整天，连有出太yAn都不知道，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她的太yAn。她发现自己变得有些愤世嫉俗。

    虚度了整个早上之後，下午子琪打电话来，跟她约在一间名叫城市岛屿的咖啡厅，说要讨论一下大纲的事。

    城市岛屿是她以前在大学时常去的下午茶店，在附近很有名。咖啡厅外观是一栋灰绿sE的建筑，饱和度很低的淡绿sE，墙上爬满植物，细长的藤蔓弯弯绕绕的裹住墙壁，有几株上面开着浅白sE的小花，花瓣上透着一丝丝淡紫sE的脉络纹理，像到扣着的剔透白瓷茶杯。咖啡厅的正面，在灰绿的墙中间，挖了一面落地窗，窗外yAn光洒进来的时候，照着室内墙面的常春藤，反S出翠绿sE的光，在叶子尖上，在杯子缘上，在人群眼里，四处光采奕奕，无数颗绿宝石在闪耀。

    整个咖啡厅就像从都市丛林里隔绝出来的植物岛屿，过去易安常跟许yAn来这里，坐在从门口进去左边数来的第三个位子，那个位子旁边刚好有一扇长窗，yAn光透进来的时候特别漂亮。他们每次都坐那里，那里是她跟许yAn的专属位置，有时候他们会在那里待上一整天，yAn光照得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下午易安到城市岛屿的时候，子琪已经在那里了。她坐在咖啡厅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里，易安找了一下才找到。

    她走过去笑道：「这位子好难找。」

    「我挑了一下，觉得这边大概b较安静。」子琪拿了菜单给她。

    她们做的这个位子旁边没有窗，是属於店里少数b较Y暗的地方。yAn光的Y影将她们围起来，形成一道暗sE的墙，有一种舒适的疏离感。

    易安点了一杯伯爵茶，送来的时候茶冒着烟，深红带茶sE的YeT静静地躺在瓷白的杯里，像沉睡多年的琥珀，泛有水晶的光泽。易安看着自己在杯中的倒影，以前许yAn总是说她点的伯爵茶苦，要加一旁附的糖浆，但易安觉得茶就是要无糖才好喝。想到这，易安略带苦涩的笑了笑，有时候过去生活的碎片总是会这样悄悄地爬上心头，以为能唤起往日的yAn光，可是这些回忆就像是被凝在琥珀里的昆虫，看上去很美，却已经是历经岁月动也不动的化石了。

    「你的第二本书拖得挺久了。」子琪打破沉默。

    「抱歉……我最近好像写不出什麽有趣的东西。」

    「我看了一下你新的大钢，虽然没有很完整，但我觉得不错。」

    「没有，我觉得没什麽意思，照这样下去，我可能没办法把它写到完。」

    「我知道你希望能写出好的作品，但有时候自我期许也是一种阻碍，何况过了这麽久了，你还是没有其他新的想法，对吧？」

    「会有的……」

    「当然会有，但是我们拖太久了。你这篇写得已经很不错了，再稍微完整一点，或是你想边写边补也可以啊。」

    易安摇摇头：「不，我写不下去……」

    子琪沉默了一阵，她看着易安憔悴的面容，瘦了许多的缘故，她的下巴越发尖了起来，显得整个人倔强又单薄，像强风里的一张纸，苍白脆弱。她啜了口N茶，缓缓的道：「你还没走出来吗？」

    「什麽？」

    「你跟许yAn的事。」

    易安没有回答。

    「易安，我知道你很难受，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易安连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