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染了一头灰发的嚣张转学生 (第1/1页)

    陈渝套好宽大的校服，背上略显陈旧的书包走出房门时，沈辞言正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他。他脚步一顿，错开目光。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高挑的少年毫不在意，摆摆手温和道，“这可是高二的第一天，我们当然要一起到学校。”

    虽然不在一个班。不同于心中的苦涩，陈渝面上是一如既往平和的模样。

    “走吧，别迟到了。”

    漓水县是位于华夏南部的一座小县城。它虽然靠近滇省，但因地形原因难以开发，故而相较于其他小城，漓水县显的有些落后。白墙黑瓦在雨后固然美丽，然而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附着一层湿滑，也足够叫人头疼。

    正值青春的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陈渝走路时习惯略低着头，但他始终保持着让沈辞言呆在自己视线的中央。

    “对了阿渝。”沈辞言突然开口，“听说你们班上会有新的转学生，真的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陈渝很少参加班级讨论，一来别人基本不和他搭话，二是他本身就不关注除了沈辞言外的其他人。

    况且……为节省消费，他用的是一台古老的按键手机，除了加入班级群聊接收通知以外没更多作用。本来在班里就像隐形人，又怎么会有同学主动加他好友。

    “可能是。”

    从他借住的沈辞言家到学校约要走二十分钟，不算远的距离，陈渝只希望这条路更长一点。目光里的少年身姿挺拔，眼前自己看了两年的背影，他甚至能闭着眼描摹出来。

    沈辞言两年前刚来到漓水县时，他便被深深的吸引了。与偶尔驻足的游客不同，沈辞言带着大城市的新鲜感停留在这里读书、生活。不像自己见惯了的漓水县居民，沈辞言是鲜活的，是白墙墨瓦、茫茫天地间的一抹亮色。

    “沈辞言，小心脚下。”

    漓水第一中学坐落于山腰，山路不难走，也很短，但雨后的湿滑无疑拉长了这段路程。陈渝很喜欢，他恨不得与沈辞言有更长的相处时间。

    “宋之文过生日，周六定好了KTV请客，阿渝你会和我一起的吧？”

    清润悦耳的嗓音流入双耳，他却没能第一时间给出肯定的答案，“可以吗？人家也没有邀请我。”

    沈辞言倏然停下脚步，回身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陈渝身旁，环过他的肩膀笑道，“谁还不知道咱俩的关系，且放宽心，没事～”

    少年的面庞距离自己极近，陈渝只得红着耳根微微点头。好在沈辞言见好就收，松开他继续往前走，而他则习惯性地落下几步，与对方保持常有的距离。

    剧烈的心跳终于缓和，面颊上的热度逐渐下降，陈渝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垂，悄悄呼出口气。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是同学，朋友，还是同一屋檐下的同居人？

    被沈放邀请借住到家里时他是受宠若惊的。不过是和沈辞言做了一年前后桌，在校门口与接沈辞言的沈放叔叔说了几句话便被邀请住到沈家。而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非亲非故的不太好。

    沈叔叔对此只是笑着说：“你和辞言关系好，一起学习还能共同进步。而且，现在住的地方也不能很好的照顾你。”

    陈渝合上嘴，他现在住在血缘上不知道算哪位亲戚的家中。自记事起就辗转于不同亲戚家中，但没有任意一家愿意长久收留自己。事实上，父母早逝又带着这样畸形的身体，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异类、灾星。

    “好。”

    他低着头盯着地面，沈辞言正用脚尖拨弄路边一支蔫嗒嗒的野花，洁白的花瓣随着摇动凋零飘落，染上尘土落在草叶当中。

    陈渝就这样搬进沈家，突然拥有了梦想中的一切：温暖的房间、柔软的床铺、不怕吃不饱的饭菜……但每到深夜，少年依然会被噩梦惊醒。就像一切都漂浮在空中的泡沫，他始终无法体会到实感，颠簸流浪了太久，这里怎可能会是终点。

    最终还是要离开的，回到被众人漠视，被闲言碎语淹没的孤单生活。

    于是借住在沈家的每一日，陈渝都会认真记下每一笔支出，虽然现在自己还能力不足，但未来一定要将这份恩情回报给沈叔叔和沈辞言。

    这样想着，他一如既往无声地走入教室，拉开位于最后一排属于自己位子的座椅，低着头坐了下来。周围人习惯了他无声息的出现，交谈的话题都没有一瞬的停顿。

    在一片喧闹中陈渝放好书本，他已经习惯被当成透明人。

    “大家静一静。”班主任清清嗓子开口，“今天有一位新同学转入我们班。来，黎野。”

    “我叫黎野，黎明的黎，荒野的野，没了。”

    听起来嗓音沙哑，吊儿郎当的，不像好人。陈渝头都没抬心中便有了数，皱着眉正打算以后尽可能远离这个新同学时，上面的班主任就给这位新同学定了位置。

    “黎同学就坐到陈渝旁边吧，只剩这一个位置了。”

    陈渝心中一激灵，慢慢抬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醒目的灰发，挑染的几缕白色格外扎眼。男生速度快得像是会瞬移，单手拎着书包站在桌边看着他。

    这是张极富攻击性的脸，男生长得分明是帅气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却因微向下的唇角和墨瞳中的野性显出几分不羁。再搭配上那一头灰毛和耳骨上的黑色耳夹，凶狠感便愈加凸出。

    看起来就不好惹。

    “呆着不动？需要请是么？”

    也确实不好惹。陈渝看了他一眼，提着自己的椅子往前挪出空间。好在转校生没打算继续理他，书包一扔就坐下趴到桌上补觉了。

    典型不爱听讲的差生。陈渝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教师身上。他要好好学习离开这个县城，打工也好兼职也罢，给自己攒够做手术的钱，攒够回报沈家的钱……对他而言只有考高分，才能拥有选择的权利。

    趴在桌上补眠的黎野却是睡不着了，谁知道方才随意一瞥新同桌的面容就深深印在脑海里。脸色偏白，甚至是透着点青的白，嘴上也没什么血色，倒是脖颈上那颗小小的黑痣很显眼，平衡了整个人寡淡的颜色。一双杏眼很漂亮，可惜被刘海压了一半，虽然生了副蛮精致的外貌，整个人却阴阴郁郁的，看起来极不好接近。

    算了。黎野扭过头不再回想。

    又和自己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