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Ⅰ (第2/2页)

途跋涉的重伤兵少之又少。梅瑞荻斯一眼便认出阿缇拉位於左侧第四张床榻，除了摆满周围的瓶罐与纱布之外，也因为他魁武的身材微微突出於病床之外。

    梅瑞荻斯沉默走上前，接着缓缓坐进摆在床头边的椅凳，在撩开御寒披风下摆的同时，她於内心猜测莫尔稍早前就坐在同个位置。阿缇拉的半张脸缠着绷带，纱布从他的左眉延伸至右下颔，上唇的髭毛参差不齐，甚至有块皮肤剥落下来的粉红伤口；被单盖到阿缇拉的锁骨处，他lU0露在外的颈脖则有深浅不一的割痕与烧烫伤。

    此时，马l靠近床舖另一侧，朝着遮掩阿缇拉躯g的布毯伸出手，然後轻轻将之拉起。阿缇拉的右手不见了，更多纱布缠绕着他的右肩与肚腹，马l盯着床上突兀的空荡处，然後重新将被单掩上。

    「双腿是保住了，但我不确定他醒来之後会怎麽想。」

    马l重新为阿缇拉将被子盖好，那些伤口似乎还渗着血，他在眨眼的每个瞬间都能重新看见。

    「他得先醒来才行。」

    梅瑞荻斯用气音呼出这句话，她的表情肃穆又伤感，阿缇拉看起来既苍白又虚弱，当梅瑞荻斯将手掌轻柔靠向骑士还完好的半张脸时，她想起阿缇拉原有的红棕sE肌肤，他们都是骑士团内少数的深肤成员。

    纳吉?阿缇拉是梅瑞荻斯首批教出来的学生之一，至今仍然在第四旗服役，他勇猛、果敢且大方，年轻时还有些狂妄，不过这一点最後由梅瑞荻斯以最直接的r0U搏矫正过来了。

    他一直是梅瑞荻斯最欣赏的学生，即便阿缇拉起初时常为难她，但梅瑞荻斯却从不怀疑对方是个格外真诚的人。

    「阿缇拉…」梅瑞荻斯的左手滑进被单之下，紧紧握住了阿缇拉略显冰凉的大手。当她抬头与马l对望时，两人都没有显露太多情绪，不像莫尔那般焦急、旁徨与心力交瘁，马l与她都已经见过Si亡。

    梅瑞荻斯闭起眼睛，她曾经受过重伤，也曾经为此在异乡的修道院内昏迷超过一个月，但那时她实质受创的只是大面积皮r0U。阿缇拉不是，他少了手臂、躯g被开了个洞，可能连右眼都保不住。阿缇拉命在旦夕。

    马l不安得在原地踏步，随後发出沉重叹息。他看着床上勉强有着起伏的躯T，想起自己是如何幸运得从未卧床超过三日，马l的好运并不寻常，但发生在梅瑞荻斯、阿缇拉和其他惨遭重挫骑士身上的事情又怎能算得上公正？

    当梅瑞荻斯无语凝望仍深陷昏迷的骑士兄弟时，马l从别张空荡的病床旁拿过椅凳，来到阿缇拉的右侧坐下。

    「莫尔刚刚提到的新武器，应该就是火门枪。我听第二旗的骑士兄弟说过，这类新型的热兵器在边防外越来越常见，一根金属枪管，加上一片抵肩的木板，里头装的火药却b攻城火器更有威力。」

    梅瑞荻斯睁开眼睛，想起多年前使她右半身遭难的原因，接着蹙眉问道：「更有威力？难道枪管不会直接从手上炸开吗？」

    马l摇头：「火药的b例变了。我们以前看到的是药粉，现在已经是药丸了。火门枪这种轻型火器装药量少，不会炸膛。」

    梅瑞荻斯再次望向阿缇拉失去臂膀的右侧身，心中燃起的火焰却支撑不了自己这副身躯。

    她的右脚因为马不停蹄的赶路，直到现在依然僵y麻木，虽然梅瑞荻斯在骑行时，尽量以转换上身重心的方式舒缓它，然而这麽做的後果就是加强T侧的紧绷、酸疼。当她首次参与绿川河堡的战役时，右T曾遭长矛刺伤，左肩则被箭矢穿刺，这两处战伤在梅瑞荻斯的余生中尤其折磨。

    「我已经离战场太远了。」最终，梅瑞荻斯只能如此承认道。

    「配备轻型火器的士兵还有个响当当的新名称─龙骑兵。」马l戏谑得短哼一声，随後又是一阵长叹，「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梅瑞荻斯。」

    梅瑞荻斯没有回应，她透过与阿缇拉交握的手探测对方的脉搏，眼神则落在对方被後颈压住的黑sE发丝。阿缇拉留着长度刚好过肩的长发，并且总会将之固定成一GU发束，他说那是家乡成年男子的风格。

    「你们先回去吧，我陪着阿缇拉。莫尔小子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睡了。」

    马l在椅凳上调整姿势，他的双手环x，背部则靠上後方无人的空床榻。如果他面前躺的人不是阿缇拉，或许还会再把双腿搁到床尾。

    梅瑞荻斯不舍得cH0U回手臂，最後一次以双眼确认阿缇拉微弱的气息。

    「我会先请骑士兄弟传讯给卡蜜儿，让她知道你在这儿。」

    马l向梅瑞荻斯点表达感激，她则从椅凳起身，

    「还需要什麽吗？」梅瑞荻斯绕过床尾，在经过马l时向他问道。

    「你负责照顾好莫尔就行了，我这儿没什麽事。」

    梅瑞荻斯终於露出些许笑意，她拍了拍马l的肩膀：「我们明天早晨就过来。」

    「别急，阿缇拉跟我哪里都不会去。」

    马l没再多看她一眼，梅瑞荻斯於是往仍等在室外的莫尔走去。南方城邦的秋夜b她记忆中冷了些，她在走出拱门时拉紧了斗篷，并在绕到房舍後方的路上，後悔自己当初将拐杖留在庄园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