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流浪汉 (第1/1页)

    这个beta没有名字，他没有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他一醒来就躺在工厂排污口旁边。

    工厂内的设备二十四小时运转，工厂里的工人三班倒轮流值班，机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浓稠的黑色废水趁着夜色悄悄的排放到河道里，一层浑浊的油膜漂浮在水面上。

    当时的beta只感觉到了一片漆黑。

    天幕是黑的，河水是黑的，眼前看到的所有景色是黑的，周身感觉到的是黑的，心里也是黑的。

    什么也没有，他的意识好像陷入了一片死亡之中，周围是浓稠的黑暗。

    他从漆黑的河水里爬上岸，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肚子里一截肠子掉了出来。

    那肠子糊满了黑色的油污，beta以为那是水草，差点把它拽出来扔掉了，直到他扯出很长一段，才发现那是他自己的肠子。

    他没有感觉到疼，他只是觉得很冷，伤口也没有流血，但是伤口已经被黑色的油污覆盖，无法辨认伤情。

    Beta意识混沌，他模模糊糊的知道应该把伤口包扎起来，于是他脱了破破烂烂的上衣，盖在创口上，给伤口做了一个简易的包扎。

    迈出第一步他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有多糟糕。

    他保持不了平衡，身体极度疲累，背上好像背着千斤巨石，每一步都沉甸甸的。

    男人只是走了几米就累的气喘吁吁，跪倒在地上。

    他跪趴下来，休息了好一会儿。

    水没有带走多少体温，他的体温本来就是冷的。

    他浑身附着一层油腻腻脏兮兮的工业废料，不透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条被工业污染后辐射过量的人鱼。

    呼吸声从肺功能减弱的气管中传出，听起来沉闷又窒息。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块深渊中的顽石刚从海底里爬上岸，第一次学会呼吸的样子。

    路过的野狗被这个湿淋淋的东西吓到了，害怕的朝他吠叫起来。

    “咕噜咕噜”

    Beta太饿了，他的嗅觉变得灵敏起来，鼻腔中灵敏的捕捉到若有似无的rou香味。

    他站不起身，就开始在地上爬。他循着味道爬过去，看到路边有一群野猫围在那里吃残羹冷炙。

    那是值夜班的工人扔掉的快餐盒。

    他饿的头脑发昏，根本顾不得别的，毫无形象的几下就爬了过去，把一群野猫吓跑了，风卷残云一般把盒饭里的食物一股脑往嘴里塞。

    他吃了个半饱，晕了过去。

    第二天日出的时候，beta肚子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上班的工人看见倒在路边的流浪汉觉得眼神冷漠，习以为常。这似乎是很常见的景象，工人们一脸如常的从落魄的beta身边走过，不带任何怜悯，继续照常完成打卡和交接班。

    如果不认真努力工作就会变成流浪汉，这是刻在所有beta深层意识中的恐惧。

    这是社会环境给他们的具象化暗示。

    Beta看到流浪汉坐在路边，第一时间可能会想到去帮助他，但是时间一长，更多的就是理性思考了。

    普通人不可能救助别人一辈子，如果成本超过了一个预期，现实状况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改善，那么善心就可能到此为止了。

    流浪汉见多了，善心就没了。之后再见到流浪汉，便不会再会激起工人的同情心，而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

    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会把对别人的同情心转化成对自己的保护。

    我无法帮助别人，我只能保护自己。

    在底层水平线上挣扎的人们，只能更加努力的生活，只为防止自己掉落更绝望的深渊。

    看见流浪汉只会激励他们更加努力的工作，提振他们对工作的热情，端正他们的工作态度，让他们更加恐惧离开自己的岗位。

    资本家就能牢牢抓住自己的生产资料，有了更多的压榨和谈薪资的空间。

    躺在地上的流浪汉，是资本家故意制造出的社会顽疾，是用来鞭策底层民众努力工作的威慑工具。

    脏兮兮的男人懒洋洋的翻个身，人群的脚步声吵醒了睡梦中的beta。他还想多睡会儿，但只过了十分钟，他就被赶过来的保安轻轻的踢了几脚，保安过来赶人了，语气不轻不重。

    “领导要来视察，去其他地方睡。你下午再来睡都行，现在不能在这里睡觉。”

    Beta灰溜溜的站起身，他的身体又干又瘦，像是用几根泡发的竹竿拼接成的木偶，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厂区。

    Beta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排污口醒来之前，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股腥臭味从他的鼻腔穿过。Beta觉得这股味道很不寻常，他顺着气味的方向看去。

    就看见不远处的厂房门口，一个alpha拿着一根鱼竿，把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挂在上面，插在了门口。

    这腥臭味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Beta继续靠近，晃晃悠悠的走过去，alpha已经关了大门走进厂区，beta走到鱼竿前，看清楚了那个东西。

    他忍着难闻的气味，盯着那个东西看了半天，有一个巴掌大，一大团皱巴巴的搭拉下来，像是死掉的水母，说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血淋淋湿答答的，被裹了一层浓稠的粘液，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塑料袋，但是用手摸又不是塑料质感。

    “生殖腔。”

    Beta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到，猛地后退几步。

    他惊骇的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Beta发现大门小窗里的alpha并没有走多远，他就站在那个小窗面前，露出自己俊逸和善的脸，平静的看着他。

    “不要摸，这是我爱人的生殖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