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给白猫的惩罚 (第2/2页)

   他把脸埋进臂弯里，咬着淡粉色的唇，牙齿咯咯打颤。在没人能看到的情况下，那双无神的桃花眼睁得很大。可里面深紫的瞳孔却缩得很小，在眼眶中剧烈颤动。

    丝丝冷汗已经浸透他的身子，雪白的皮肤变得像纸一样薄，接近透明。

    刀子与盘子碰撞的声音还在继续，慵懒的怪物轻声说：“好好盯着他看，这是你们的任务。”

    话落，数道目光更加无情地落到白猫身上。

    这些目光虽无情，但里面却带着极度的恐惧和惶恐。想必在高位者眼里，这会是一种享受。

    可是对于白猫来说，这些目光要比他自残用的刀具都恐怖上千倍万倍。

    这些目光是将灵魂焚烧殆尽的烈焰，是将灵魂溺死其中的冰冷深渊。

    他又被人包围了。

    怕极，痛极。

    “哐——”

    椅子翻倒在地，浑身是斑驳血迹的白猫跌落在地上。发软抽搐且又毫无力气的手脚挣扎着，艰难又悲惨地爬进餐桌下。

    他绝望地抱着自己极为纤瘦单薄的身子，胃里痉挛紧缩。

    又轻又薄的桌布根本无法阻挡那些目光烙印在他身上，似乎要生生将他凌迟。

    无数目光之中，传来管家格罗特细微颤抖的声音：“今天的早餐是清蒸鳕鱼和芝士沙拉，主食有司康饼和吐司面包……”

    突然出现的人声更让白猫害怕了，心脏好像被这声音刺穿，一绞一绞地滴着血。

    他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无数次怕得崩溃、绝望，最后再被无法抗拒的恐惧折磨到身体麻痹、灵魂死亡。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救他。

    日日夜夜，年年岁岁。

    十八个春夏秋冬一遍遍循环往复，那样的缓慢，那样的漫长。

    长到好似永远望不到边际，不管怎样挣扎着向前爬，也窥视不到一缕微弱天光。

    长到灵魂一次次崩溃死亡，rou体却还在孤独漆黑的地狱里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长到他永远等不到一根蜘蛛丝。

    但此刻，他却突然嗅到了一股冷香。

    他抬起眸，冰冷的微光映入他晃动的瞳孔中。

    那光并不遥远，好像近到他伸手就可以抓住。

    可他不敢抓。

    他怕自己一伸手，那飘渺的光就散了。

    他只能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去卑微地靠近。

    他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珍惜。

    他只想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十八年了，他早就把时间遗忘了。

    他的灵魂绝望地徘徊了那么久，他能悄悄地偷一缕天上的光吗？

    未干的眼泪在黑暗里打旋，似乎背靠着光哭泣都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幻想。

    艾泽林感到白猫被折磨到病弱的身躯和凸出发软的脊柱，就在他腿边颤栗。

    他听到破碎得千疮百孔的呜咽与哭泣。

    可以了。

    这次的惩罚，到此为止。

    艾泽林抬手打住正介绍到红茶的格罗特，说：“去热一杯奶，再准备些松软的食物来。”

    格罗特知道这次漫长的惩罚终于结束了，异常紧绷的精神飘旋着落回地上。

    他向艾泽林行了一礼，然后提示一个个快要目眦尽裂的女仆们可以离开了。

    女仆们出窍的灵魂被一下子扯回躯壳里，顿时胃液翻绞冷汗直流，发麻发冷的手脚根本动不了。

    但人的求生欲太强大了，她们硬生生迈开僵直的脚步，收回目光，小鸡仔一样低头跟在格罗特出去。

    到还不忘把那个昏迷的女仆拖走。

    餐厅的门被轻轻关上，艾泽林放下手中的刀叉，掀起桌布，去看那只像是刚从冰水中捞起的快要被呛死的白猫。

    随后，又起身蹲在餐桌旁，伸出修长的双手，把躲在长桌下的白猫抱出来。

    白猫怕极了，痛极了，当艾泽林抱着他出来时，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的身体抖得那样厉害，好几处都抽了筋，但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

    只剩下本能的反应，让他无法控制地往艾泽林没有温度的怀里靠近。

    艾泽林抱着他坐回伯爵椅上，微微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白猫的眼睛失了焦，被泪水浸满，艾泽林则轻柔地为他擦拭。

    他还给他揉着抽筋的手脚，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脊柱。

    就好像真的在安慰一只过度受惊的猫咪。

    1

    直到白猫的身体渐渐松软下来，软得像一滩水。直到白猫的紫眼睛里再次映出他的身影，艾泽林才开口：“知道错了吗？”

    他牵起白猫占满血的右手手腕，牵到白猫的视野里。他拿起餐刀，用刀背在血管上轻轻游走，让白猫看清楚他的动作，再一次低声说：“知道错了吗？”

    他放下刀，又拿起银叉，在白猫身上每一处干涸的血痕上滑过，最后用叉尖轻轻点着白猫的左腿。

    “知道错了吗？”

    “这是不听话的惩罚。”

    艾泽林知道，他说的很多话白猫都听不懂。所以，可以让白猫清清楚楚明白这些话的方法，便是惩罚。

    用刻进骨子里的惩罚。

    而回应艾泽林的，是白猫轻轻点头，以及小孩子学语般，稚嫩却又饱含悔过的五个字。

    白猫轻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说：“我、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