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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敕勒川副本(20) (第2/2页)
生出一股倦懒之意。当即下桥,坐在河畔旁,对着满眼的漂浮着的河灯发呆,想他的阿姐,想他的外甥,想燕迟,可唯独不想他自己。 有女人大胆走来,向他搭讪,还未开口,一看他胸前带着的狼牙,立刻笑嘻嘻地走了。 身后一人靠近。 “季大人。” 会这样的喊自己的,除了瀛禾,敕勒川再找不出第二个。 季怀真回头一看,见瀛禾身披长袍,未戴面具,胸口衣服随意一堆,一头靛蓝狼头隐隐可见。他盯着瀛禾身上的纹身,冷声道:“你这纹身好看是好看,痛不痛?” 瀛禾一笑,随口道:“怎会不痛,但比起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上一刀来说,倒也能忍。你若当着燕迟面夸一句好看,信不信第二日他定要纹个比我还大的。” 季怀真没吭声,任由瀛禾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不见你和老七在一起。” “走散了。” 有河灯从二人面前飘过,这夷戎大殿下竟如市井流氓般,展臂一捞,毫无顾忌地翻看起里头祈愿的纸条来。 季怀真冷淡斜睨他一眼,出其不意道:“你和陆拾遗是怎么认识的,从前在上京,我竟从没留意过。” 瀛禾不吭声,又轻轻将纸条塞回河灯内,拿手一托,又将那河灯送回水中,示意季怀真换个地方说话。 “季大人,你现在是阶下囚,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打听的好。明天是你和燕迟成亲的日子,可还高兴?可还紧张?”他玩味地看着季怀真。 “有什么好高兴紧张的,在汾州,早就成过一次亲,一回生二回熟,你这样严密地监控着汾州与汶阳发生的一切,不会这也不知道吧?” “在汾州成亲,又怎可与明日相提并论,那时你二人可有情投意合?” 季怀真面色冷下来。 “谁说我与他情投意合?”他冲瀛禾冷冷一笑,“便是合过,现在也没了。我二人立场注定相悖,少不了有拔剑相向的一天。” 他恶劣地看着瀛禾,故意道:“要说合,你弟弟也应该同陆拾遗合才是。” 瀛禾回头,冲他漫不经心道:“季大人,话可不要说的太早。” 他错身一让,只见一箭之地外,燕迟长身而立,而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一脸泪痕的乌兰。 他哭着问燕迟:“殿下,他如此对你,你竟还愿意爱他?” 燕迟低着头没说话,目光落在自己的拇指上,瀛禾不知他在看什么,季怀真却知道。 瀛禾与季怀真对视一眼,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不该有的默契,同时往后一站,躲进暗处,满头灯笼花灯成了再好不过的遮挡。 乌兰伤心不已,傲气全无,不解地看着燕迟。 那模样看得季怀真都忍不住心生怜惜,若美人在他眼前哭得这样梨花带雨,虽不说他会心软,可搂在怀里哄上一哄,装装样子总是要的,但燕迟却像块木头似的,乌兰往他肩膀上推了一把,他跟着晃了晃,又立刻站好,再无表示。 “那齐人自私自利,心肠歹毒,你可知道?” “知道。” 乌兰又道:“他利用你,又于你非亲非故非友,甚至有一天还会带兵来打你,你可知道?” “……知道。” 燕迟背对着季怀真与瀛禾,脸上表情并看不分明,只能看见他每说一句知道,乌兰就难过绝望一分。 季怀真低着头,直到掌心传来痛感,才发觉原来是不知不觉中指甲掐进了rou里——他在屏息听着燕迟的回答。 乌兰带着哭腔,恼怒道:“他戏耍你,愚弄你,你也不在乎?” “知道,我都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乌兰……” 燕迟一怔,心中酸涩不已,低声道:“我知道他坏的要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对他再好,他也总会对不住你,总想着利用你。可……可我就是……” 燕迟再难说下去。 听他这样一讲,乌兰登时更加绝望,心想陆拾遗听起来,竟比他以为的还要可恶可恨。 季怀真心中五味杂陈,知道燕迟嘴里的人究竟是谁。 一抬头,瀛禾正老神在在地笑着,那副志在必得,将一切都算计于心的样子当真可恶。 “季大人还是坚持那套说辞,于我弟弟并非情投意合?大人嘴上说不在乎,脸上的神情可是要遗憾死了。” 季怀真不说话,静静看着燕迟,乌兰已伤心落魄地离去,只余燕迟一人,黯然神伤地在原地站着。 那未出口的话季怀真明白了。 可明白又如何,遗憾又如何? 他与燕迟,竟是又一次阴差阳错了。 瀛禾别有深意地看着季怀真,平静道:“季大人,若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必回京,我也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大人可会改变主意?你与陆拾遗一心护着的大齐,早已成了强弩之末,只是还剩一层外强中干的皮罢了,就算你二人不计前嫌联手,又能抵挡别国兵马几时?已经从根上烂掉的东西,再怎么不认命,也是无力回天。” “殿下想说什么?” “若大人愿意踏踏实实与燕迟成亲,成亲之后,你二人远走高飞,再不回敕勒川,我可向大人保证,待我兵临城下那天,留你外甥一条性命,送他与你二人团聚。” 季怀真静静看着瀛禾,见他一脸正色,表情不似作伪,突然摇头一笑。 “大人笑什么?” “瀛禾殿下,太迟了,就像你弟弟的名字一样,什么都来不及了。” 瀛禾明白了什么,嘴角笑容渐渐敛去,又道:“大人既已有决断,不后悔就好,我只是为燕迟觉得不值罢了。” 季怀真没再吭声。 就连他自己心中,也为燕迟觉得不值。 临走前,季怀真又一看瀛禾,突然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提防燕迟,你在乎的东西,除了陆拾遗,他没有动过一丝念头。连陆拾遗他都不和你争,更别说别的了。” 瀛禾头一偏,彬彬有礼道:“你说什么?” 季怀真了然一笑,不再多言。 翌日一早,夷戎七皇子拓跋燕迟与大齐特使陆拾遗大婚,自敕勒川以北,南至苍梧山脚下,一片举国同庆,热闹非凡。 一只燕子展翅掠过苍梧山初冒绿芽的峰尖,往敕勒川飞去,所过之处满目皆新——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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