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其五 鹤的梦（07） (第1/1页)

    有种处在深海，又渐渐化为涟漪的逸散感。

    并非遵循重力地朝海底下沉，而是悬浮而上，身T轻飘飘的，蒙胧的思维被某道温柔白光点亮。雨燕感受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循着那GUT温，意识流入血Ye里，复苏了情感与JiNg神。

    当雨燕睁开眼睛时，视野已被眼泪濡染整片。

    长期昏睡造成四肢传来阵阵刺痛，唤醒她的温暖是从惯用手传来的，她下意识抬起手，才发觉手似乎被什麽东西给压住了。

    灰泽正紧握着她的手，卧倒在床边，发出睡眠的歇息。

    多半是浅眠的缘故，雨燕仅是cH0U动了一下手腕，查觉到动静的他立刻x1一口气，抬起身子来望向她。

    雨燕，灰泽，再次见到彼此的两人都找不到能开口的只言片语。

    灰泽始终没有松开紧握住她的手。

    好久，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连秒针也开始疲惫之时，雨燕深深x1口气，划破沉默：

    「……早、早安？」

    「这种时候，第一句话应该选别的才对。」灰泽吐槽。

    「对不起。」

    「不过……嗯。」他点点头，收紧她的掌心，「早安。」

    灰泽勉强自己漾开笑容，那抹微笑无b脆弱也发着抖，似乎吹口气就会消失。

    「雨燕，你睡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伸出手，手臂绕过雨燕的肩膀，像是梦境里雨燕拥抱住他一般，将她揽进怀抱里。

    「……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雨燕看不见他的脸，但她深知这人已经无法维持住从容了，毕竟连她自己也一样，无法再故作欢笑。

    潸然流下的泪珠落在灰泽的肩膀，为了不让这份T温再次溜走，她也紧紧地、紧紧地回拥住灰泽。

    「你还记得……我被那店主施了奇怪的法术吗？多亏他，难得好好睡了一觉。只是醒来以後，哪里也找不到你。」

    「……」

    「我跑到了寻梦楼，店主向我说了你和菲央的事，丹歌小姐与辉良舅舅的事，还有我的恶梦的事……他最後告诉我，你人在梦里。」

    雨燕这下才意识到这里是她借住在寻梦楼里的卧室，灰泽坐在她的床铺旁。是重鸢同意让他待在这里的吗？

    「我有想过，如果继续活在梦里对你而言b较轻松的话，那就这样吧，我没有资格cHa手。但是……果然还是没办法，我太胆小了。」

    闻言，雨燕离开他身边。她将手伸进枕头下方，果然有着乐谱。单单用指尖轻抚过五线谱，俨然就能听见梦境里的旋律。

    「……是个很美好的梦，学长也在梦里。」

    「我知道。」灰泽别过目光，「不小心睡着的时候，我好像……有看见一点。」可能是因为牵着手的缘故吧。

    「是吗？那我们做了同一场梦呢。」

    「在梦里，好像被痛骂了一顿。」

    「……嗯，我追着梦里的你跑，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但是你都不理我，我就有点意气用事。」

    她放下乐谱，迟疑了一阵後，主动握住灰泽的手。

    「不过，我还是b较喜欢现实的柳灰泽。天气总算放晴了很开心，在海边散步也很开心，但是我还想看看其他的世界……如果时间就此停下来，我就无法实现约定了。我很贪心，所以我回来了。」

    说着说着，她不知道该怎麽做结尾，只好苦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好像就不行。」

    尽管看不见自己的脸，但她心想，现在这种没辙的笑脸，说不定有点像柳灰泽本人。

    「……陆雨燕。」

    「嗯？」

    「我承认当初接近你是出自於愧疚，我没有办法放下你不管。」

    或许也带点同情吧，灰泽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谁，我又是什麽身份，和这些一点关联也没有。我不想……再因为已经逝去的人们动摇我们的关系。」

    「嗯。我知道。」她闭上眼，忆想着灰泽的梦魇，梦里的那些鬼魅，她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我都知道。」

    「……你有告诉过我，要试着说出心里的话。」在梦里。

    坦诚对他而言有点困难，但是他会试着学习。

    「我想试着说说看。」他低着头说话的模样没有平时的从容，而且笨拙起来，「当你说要报考警校的时候，成为警察的时候，我都想反对。发现你在寻梦楼工作的时候，我甚至想把你抓回来。」

    雨燕微笑着点点头，「嗯，我有感觉到。」

    「人缘或风评什麽的，那些怎样都好，b起那些必须随波逐流的事情，我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在我展现脆弱时，能够温柔对待我的脆弱的人。我认为那个人就是你，却又不希望是你，被你发现这种事情的话，很逊。」

    「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很逊过。」

    「我也不喜欢你对店主的称呼，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简称他为妖怪就够了。」

    「老师好歹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我们现在可能没办法在这里面对面说话。」

    「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解，不，是忏悔。」

    「你的用字遣词太夸张了，学长。」

    「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那个时候？」

    「和你相遇的时候，不，应该是更久更久以前……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看见你在灵堂里注视着丹歌小姐的照片的时候。」

    谈吐得宜的灰泽，稀奇地不擅言词了起来。

    「看着你的眼神和侧脸，那个当下，我就被x1引住了。我心想着啊，一定就是这个人了，我今後一定会常常思考着这个人的事情。明明是丧礼，我却想着这种事，很不检点吧？但我就是没办法不这麽想。我记得这种情况是叫做……嗯，对。」

    他掩着脸，仍无法完全掩饰泛出脸颊的微微红霞。

    「一见锺情吧。」

    雨燕闻言，深深x1一口气，不禁加重握住灰泽的手的力道。短短几秒内，她彻底嚐受T温飙高到连耳朵都泛红的经验。

    她不知该怎麽回答，支支吾吾个老半天後，只好别过脸说了句「谢谢。」

    我也必须试着向前走了，她心想。

    「……学长，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藏在她内心的想法，还有关於母亲及许辉良的种种，「你愿意听我说吗？」

    「嗯。」他不有疑地颔首，「用不着一次全说出来。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在这之间……恐怕会有很多令人难过，再怎麽後悔也无能为力的事。听完以後，或许你会讨厌我。」

    「怎麽可能会讨厌你。」

    「如果吵架了怎麽办？」

    「那就吵架吧。」灰泽说，这麽说来，他们似乎没有真正产生争执过，「把藏在心里的想法全说出来，大吵一架，然後和好，这样就行了。」

    「那麽……」

    雨燕告诉自己，今後她将经历的未来起落，想必多如繁星。这麽思考的同时，她隐约又听见了梦境的旋律，却不再感到旁徨无助。她也是，身旁的灰泽一定也一样。

    他们彼此，都已经获得了能够诚实面对回忆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