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失衡 (第1/1页)

    「嘎？」她在工作室里大叫。「甲方指定要许聿森来拍？」

    傅岷坐在她隔壁的桌子，被她这样喊一声JiNg神都回来了。

    他已经坐在这个位置剪片至少八个小时以上，中间除了上厕所外都在这台电脑前，连晚餐都是颜予安帮他拿回来的。

    他坐在这里多久，就代表他看那过气老艺人多久。

    这支广告的甲方有够机车，在最大限度内要求他改了整整十二次。每一次交出成片後给的回馈都是：「感觉不太对」，而温和的他总是耐着X子问：「是指节奏吗？还是您说的是画面感？」得到的往往是：「就是感觉不对，你们可以再剪一版吗？」

    ^_^。

    所以，深夜十一点，他还坐在工作室里，为了m0清楚甲方的脑袋里装了什麽。

    而她只是无聊的坐在他身旁，偶尔打打键盘，偶尔拨通电话，敲档期、敲预算。

    他边剪片边观察她，才发现她的动作是有节奏的，每一下都像水面上的涟漪，优雅而从容。

    直到她看到下支案子的演员卡，上面写着大大几个字——许聿森Seon。

    「怎麽会指定让许聿森来拍？不用选角吗？」

    「很合理啊，Seon现在这麽红，大牌子指定要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哦……」

    一阵沉默。

    「曼尼那天有空吗？还是让他去拍？」

    「你g嘛？」

    难得颜予安会推案子，这个回应g起了他的好奇。

    从他开公司前，她就一直伴他左右。他从未仔细思考，她在他心中占据何其重要的位置，他只知道这五年来，每次他标下案子後，她都会帮他完整，并把脑中的想法一一变为现实。

    所以，他这几年来累积的每个导演作品，没有她其实是没办法完成的。

    「……没啊。」颜予安撇撇嘴。「只是我第一次拍这麽红的歌手，我觉得我做不来。」

    「怎麽会有你做不来的事？」他轻轻推动电竞椅，移到她身边，调侃的说：「你也是很厉害的大制片哦？」

    原以为颜予安会噗哧一笑，但她只是垂下眼眸，盯着地面，难得露出他没见过的表情。

    这让他有些错愕。

    「你不用担心啦。」傅岷轻轻r0u了r0u她的头。「你这麽优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没有她，就没了底气，她是他不可或缺的夥伴。他这样想。

    「希望吧。」

    而她只希望至少拍摄那天，一切如常，无波澜打扰。

    ??

    所以直到那高大身影投下一道压迫的Y影，她才感到无助。

    瞬间失衡。

    没了尊严、没了底气。

    许聿森——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的三个字。

    而现在这三个字化作熟悉的身影立在她身前，手上还拿着J腿便当。

    「你记得我只吃J腿便当？」

    许聿森站在她面前，打开便当後，表情带点惊喜的抬起眼朝她笑。

    也许他笑起来是满好看的——但这个当下，她只觉得自己被许聿森嘲笑了。

    像在对她说：哈哈我都往前走了，你怎麽还记得这种事？对我念念不忘吗A_A？

    「真的假的！你只吃J腿便当？忘了啦，多久的事，哈哈。」只是刚好刚刚突然想到而已，绝对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喔。

    一阵沉默。

    「哈哈对了，吃饭时间有调整，因为今天行程有点耽误，目前表定十二点半开始拍下一颗，」她的嗓子缩了缩，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所以差不多两分钟後，就要请你移步到副导那边调走位了，再麻烦罗。」

    许聿森皱了下眉，低头看着手上的便当。

    「两分钟不够。」

    两分钟够不够吃完一个便当？她不晓得。

    她只知道今天原本都在表上，一切都再平凡不过。

    灯光、摄影两组人马表定8:00现场，他们没有迟到。

    美术组表定7:00现场布景，他们也没有迟到。

    甚至她跟傅岷在6:30时就抵达摄影棚了，还有时间慢慢吃个早餐。

    原本预计9:00开拍，摄影机、灯光都架好、定好位了。

    「啊所以演员呢？」

    时间来到9:30，某个人在现场问。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从门口穿过大家的耳畔，打破沉寂。

    她也想问。

    拍摄现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钱，她早就说过了，而且这是有理有据的。

    现场约二十余人，一个人每小时的时薪落在600元左右，摄影棚一小时2000元，灯光器材一小时2000元，摄影器材1000元。

    没有演员就意味着他们连一颗镜头都没法拍，然後目前剧组累积花费10000元，还不算她跟傅岷的薪水。

    这花钱的速度就是用烧的都没这麽快。

    负责付钱的甲方已经急得到处乱跑，制造麻烦了。

    而许聿森这个老大爷——？

    9:30才起床。

    小陈：抱歉抱歉！

    小陈：Seon刚刚起床，昨天工作到太晚了！

    小陈：等等他上车骂他，我们半小时後到嘿！歹势唷～～～

    当颜予安收到许聿森经纪人的讯息後，先是深x1了口气，然後手指在手机上用力敲打：「陈先生，迟到对於艺人来说是严重的过失，若您要让聿森在业界名声好一点，请您让他遵守早就约定好的拍摄时间。」

    然後再把这些字删掉，改传一个：「好的。」

    ……加点Emoji好了：「好的笑哭。」

    所以两分钟到底能不能吃一个便当？

    颜予安心里想的是，应该不行。

    「那就麻烦你晚点再吃饭，我们先把上午没拍完的画面补完，可以吗？」

    但不行也得行。颜予安压着心中的怒意，保持着笑容问。

    「不可以，没吃饱饭的话我会低血糖，不能专心工作。」

    听到这句话时她愣住了。

    那个曾经在表演前会紧张得吃不下饭的男孩，居然一脸理直气壮地说要先吃饱才能工作？

    还来不及感叹一个人能变这麽多，他就已经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吃起便当。

    她看着他的脸，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虽说是变了很多，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其实他还是一样熟悉。

    彷佛时间倒退回到那个仲夏——後台的少年，与Ai意刚刚萌芽的她。

    「……聿森哥，抱歉，今天的经费实在有限，所以请你移动你的尊驾，我们先——」

    「聿森哥？」他噗哧一声。「你什麽时候会叫我哥了？」

    一阵沉默。

    「小安？」

    他轻声唤着她。

    小安？

    她上次听到有人叫她小安是什麽时候？她根本不想想起来。

    她只知道这声「小安」，像利刃般划破她的呼x1，瞬间将她拖入无尽泥沼的深渊，在空气中荡了又荡，与她缠绵。

    她想努力拿起这场对话的主控权。她是制片，是来工作的，她要告诉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她要拍就拍，不是他说了——

    「算了，你快吃吧。」

    而不争气的嘴却只能吐出这几个字。

    她的人生也许可以有「算了」，也可以有「不可以」。

    因为不管是多重的话，在他面前都可以轻易的化作柔软的云朵，飘散无迹。

    可不可以、算不算了——由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