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前提是乐子的主语不是我。 (第1/1页)

    八十二

    偷听墙角实在素质低下，但偷听一半就走掉的，还算能勉强拯救一下。

    我假装无事发生过，蹑手蹑脚下了楼梯。

    虽说神仙需要辟谷修身，但我寻思着入乡随俗，加上要补充体力，必须得尝尝这人魔混居之地的食物。

    “昨天有个跑堂的少年，叫张槐夏的，怎么不见。”我于大厅靠窗的角落落座，找了半天，也没看着之前要带我观神礼的半血。

    给我介绍菜品的小二冲我挤眼睛，脸上带着轻浮的调笑，说：“哎呦，他可是店里的大忙人。客观想要找他，得等太阳下山咯。”

    他笑的暧昧，左边眉毛得意一挑，准没好事。

    我突然明白过来了，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摆了摆手，“无碍，别去打扰人家。记得把甜酒热沸了再上来，若有桂花，也要撒一撮。”

    不亏是溪镇，人人精力旺盛。

    这依山傍水，又多魔族，慢慢养成了生食的风气。先后给我上了三份薄的透光的生鱼脍，佐以嫩葱老姜腌的糟虾酱，鲜嫩咸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窗外一切如常，和人间任何一条热闹街道没有区别。我并不属于这，看着尘世间的点滴幸福，犹如在雾里观花。有个半血小孩吃糖饼烫到了手，在街上嚎啕大哭，她魔族娘亲忙蹲下来施法降温，人族的父亲讪讪地挠着头，与孩子商量再买个糖人就别哭了吧。

    “要，要两个。”

    我嘴里的鱼片忽然就不好吃了，味同嚼蜡，勉强咽下又觉得凉飕飕的难受。抿了一口桂花热酒，勉强舒服些。

    我又想我师尊了。

    他小时候带我下凡，也会带我在街上走，用那样慈善的目光注视着我。师尊怕我贪吃甜食，坏了牙齿，一边埋怨街上糕点太甜太腻，一边皱着眉毛地吃我剩下的。

    要是这次死在郁山，岂不是连再陪他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甚至连遗书也没写，遗物也没留。

    我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了，放下筷子，把酒喝干。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忐忑不安的心脏止不住地打颤。

    八十三

    酒楼的伙计给我指了路，顺着人流走，就能寻到今夜降神的仪式现场。

    到地方一看，这分明就是昨夜众人兴起野合的议事台。烧迷情烟的香鼎已然撤去，换成镇里人自发献上的诸类贡品，常规的鲜花香烛堆成小山，孩子们的玩具也塞了不少。

    看来不是为了求雨，估计冒充我的这位，在人间口碑不错，至少比我本人强多了。

    听周围人交谈，说五里外的雷神庙里有演神戏的摊子，不仅不要钱，还会送一条开过光的红绳。我心说有趣，趁没有人注意，探明方向，施法闪入神像里面偷看。

    我正赶上了个开头，锣鼓敲的激烈，一群穿铠甲的演员乌泱泱粉墨登场。

    站中间亮相的那位，戴着赤红的修罗鬼面具，手持长戟，威风凛凛地下腰转了两圈，惹得底下观众连连叫好。

    他不会演的是我吧？

    也不知道凡间是从哪来的鬼话，总传雷将军长的和善俊俏，在战场上被敌人看不起，便在所有故事里都给我配了个狰狞的鬼脸面具。我心说两军对峙时，恨不得头发丝都是紧绷的，谁有那个闲心去看对面主帅的脸长成什么样子。再加上快一里的距离，除非有些夜禽类的血统，不然怎么能看得清啊。

    现下这出戏，演的是我第一次随军出征，讨伐暴虐无度的海妖旧王的往事。

    刚开始虽是夸大其词，比如是把我带人偷袭换成了绕后包夹冲锋，把我当时根本打不过的鲛族祭司，改成了我的手下败将等等，但尚在还能理解的范畴。

    反正结局是我们赢了，中间过程，凡人们爱怎么编就怎么编吧。

    可是渐渐的，这出戏就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那位祭司在和我打斗中断了衣带，贝壳战甲被兵刃打碎，露出其中包裹的曼妙女身。

    啊？

    演到溪镇居民爱看的了，戴面具的“我”把祭司俘获，作为人质，带到岸上囚禁关押。然后“我”和她惺惺相惜，互生情愫，冲破阵营的约束，坚定走到一起。

    结尾祭司jiejie用带着鱼鳍的浅蓝色手指，轻巧地摘掉“我”脸上的丑陋面具。那位主演对着观众甩开头发，展露那张矜贵的俊秀面孔，再和祭司进行激情的唾液交换。唢呐声起，这两位直接开始给大家表演情色内容了。

    我不由得想问一句，仗打完了吗？在这个故事里，雷神首战未完，就率先成了逃兵，还和敌军将领双宿双飞的私奔了。

    真是可喜可贺，天界好久没有这样厉害的乐子了，这应该是值得上小神仙刑罚课本的案例。

    反向千古流芳了。

    当然，前提是乐子的主语不是我。

    八十四

    台上的缠绵还未结束，兴致勃勃的人群中，一面色铁青的男子起身就走。他仰着头，瞪了我的神像一眼。

    “荒唐至极！”

    他素质奇低无比，躲过戏班，偷偷绕到神像后面，朝着底座吐口水。

    “分明是输了，真是臭不要脸的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