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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古来有画饼充饥,今有听声止疼】 (第1/1页)
山鸡针灸完,拿一只小布袋装满煎煮后的中药料,他躺下,把扎好的布袋子按脸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 从我角度看他跟睡在小山包里似的,直教我想漫天撒点纸钱哭他一哭。 山鸡眼睛尖得很,正滚着布袋做美容,突然窜身起来,声音快活得像青春小鸟:“小柴胡你来啦!” 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还在编排人家。 珠光宝气的柴胡来看他了,翩翩而至。他见我愣了下,没料到我会在的样子。 这是什么热心小地主,真就没事儿来视察一把,献出一点爱。 “你天天来看山鸡,不觉得伤眼睛?”我和柴胡开玩笑。 山鸡恼了,踢我一脚。 柴胡似乎没想到我会与他搭话,腼腆一笑:“看久了还好。” 我憋了好半天。 山鸡不高兴,拿药袋子武装脸,在床上蚕一样扭。 这人最爱装腔作势,可柴胡不懂啊,自知失言,十分惶恐补救道:“小山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意思是说……” 当然他想不到什么可说,嗫嚅着止住了。 我放声大笑。 山鸡知道柴胡向来直来直去,没有坏心思,只说别和于让说话,他不是好东西。 柴胡满心揣着人间大爱,微笑:“我觉得你们都挺好的。” 太会打直球了! 山鸡现在每天花几个小时做理疗,先前严重上针灸,缓解许多后换艾灸,各种温和手段,效果拔群。 他因为歪嘴,导致这嘴总病态性地撅着,亲嘴鱼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嘴上缺点。于是我们没事儿给他插根烟,插个吸管、口哨,挂根数据线啥的。 眼看这脸是越来越正,没得玩,我们抓住剩下的机会,都快舍不得了。还有最后一个疗程,我约上全体鸡家军前去加油打气,玩鸡崽。 豆豆没来,关系远一点的周从章雯倒来了。 山鸡在床上搓着脸,不好意思了,一大群人围着,他害羞。光我和徐传传还好,结果全是帅哥美女,他端架子了,礼待旁人了。 怕我们好等,于是他请大家做按摩。 继“明明他是病人却送我们牛奶”后,山鸡再创新高,明明他是病人却请我们做大保健。 鸡崽绝了。 这家中医馆面面俱到,门牌上写了各种康复治疗,当然也包括中医按摩。 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坐着等不如躺着等。 进了楼上隔间,一个房间两张床。按性别分配,章雯和徐传传待一间,我与周从自然待一间。 啧……那就勉为其难做一做吧。 我玉体横陈,周从是一塌横尸,我俩躺在按摩小床上,背朝天,脸盛在床板头部的洞眼里。 我趴在洞里与他传话,还好,不看脸很轻松。 我说:“周从,你以前按过没?” “没有。” 我奇了,“你没做过大保健?”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刚正不阿的怒喝:“我们是正规的!” 推拿师傅闷不吭声来了。 我吓得脑袋瓜一紧天灵盖一凉,立马在洞里汗涔涔地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再说了,我好歹是个尊敬长辈的,万万做不出下流事的! 师傅哼了半天,摩拳擦掌,摆明是不服。 我软下身子,懂了。 这就经历了一场战斗。 老师傅手掌干燥厚实,带着磨练过的粗砾,一掌一掌冲我杀过来,捏我后颈,在凹陷里使指头摁。他拇指比旁人大些,覆盖也广些。这一下真是狠了,好似按着死xue,把我捺得又是哆嗦又是激灵。 龙要是有逆鳞该就在这里。 这还是刚开始。 我憋着惨叫,脸朝下看不见周从,老想瞧瞧他给心灵一丝依托,可惜上帝在我眼前挖了个洞,洞里黑咕隆咚。 我头不能移,只被锢在黑洞里了。 差点忘了,我还有黑洞恐惧症呢。 赶紧闭上眼睛。 老师傅给我疏通松体,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对着rou和骨锤炼。我好似块生铁,在重击下排除杂质,淬炼成钢,在死来死去的酸意里跳上跳下。 忍,忍过痛就是爽,就是洗涤一新的筋骨。 忽然,我听到一点叫唤。这屋里除了我就是周从,总不至于是推拿师傅闲的。 我立马吊起耳朵,挺直了听周从猫一样哼唧。 隔壁床二号技师比我这一号温厚老实得多,按两下便嘱托“痛了要说”,周从一直猫悄的,到痛处麻处了,才压嗓子磨蹭几句。 推拿走的步子相同,我寻思我这边到了拉肩,他那边应该差不多,痛该一样痛。 每每我忍不住要开嗓子,周从那边便传来一声忍极才有的虚喘。 实在是大题小做!还不够。 听得我心痒难耐不可自拔,吞下了喊痛。 这么痛,怎么他就是不肯。 周从呻吟起来十分收敛,无形中让人窥见底下有个深坑,坑里藏着他疼。直让我咬紧牙关,恨不得拿把小锤把他喉骨敲了,碎骨头拣拣包起来,紧贴了皮去听。 再多叫唤几声。 隔壁床师傅边捏肩边温和聊天,不时说些“你肩膀很硬呀”“腰也得注意点”。 周从笑说画画久坐,老低头。是职业病。 于是那边师傅对症下药,他说哪儿痛就专治哪儿,边按边互动。周从和他温声聊天,两人不时乐一乐。 这边对我就没那么温柔了,因开局一句,师傅对我积怨已久,按得那叫一个死心塌地。他一听我嚷就高兴,生怕不给我治服帖了,捏我像揣面。 我听入神,死狗一样,渐渐忘记自己在历经磨难。 古来有画饼充饥,今有听声止疼。人类的想象力总能在某个时刻救己一命。 师傅发现我无动静,以为自己功夫不到家,异常卖力,直让人求死不能。 我不能因为因为自身原因就空口嚷嚷啊,扰民,也耽误听声儿。 于是我在酸爽里沉浮,静心静气,不时伸个触角听听隔壁。 老师傅降不住我,按出满头大汗,佩服道:“推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你这么能忍的。” 我在黑洞里龇牙咧嘴地说,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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