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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走 (第3/3页)

着的水潭。他叫男孩把大树丢下,自己跑向了水潭那边,站在大石头上看了一回,又招手叫男孩过去。男孩跑过去,站在他的身旁,说:“呀,这么多鱼啊。”他说:“是啊,肯定是下了雨,从上面淌下来的。”正说着,一条鱼就从水潭里蹦起来,甩了男孩一身水,男孩一棒子打过去,没打中。“你过去那边,我喊你扎,你再扎。”男孩听他的话,过去站到了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

    潭里有很多鱼在游,有草鱼,也有鲫鱼,还有细小的溪鱼。他俯下身,弓着背,把食指放到嘴上,示意男孩别作声,男孩盯着他,点了点头。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过来了,男孩低声说:“扎吗?”他皱着眉头,说:“再近点。”可是鲫鱼又游了回去,他叹了口气。

    又有一条草鱼过来了,手臂粗细,胖乎乎的,它的嘴巴一张一合,一点点地朝他这边游过来。就在他的眼前了!他喊了声“扎”迅速把木棒扎了下去,男孩也很快,草鱼可能发觉了,转身要逃,但来不及了,两根木棒都扎到它了,他又喊了声“起”和男孩一起举起了木棒,他一甩手,把草鱼丢到了滩上,由着鱼在滩上蹦达。呷了呷嘴,他说:“草鱼就是笨,要是鲫鱼就好了。”刚说着,男孩喊了声“扎”他忙回身,抡起木棒,扎进了水里。这次,他没扎到,男孩扎到了,男孩举着扎到的鱼,在石头上跳着,说:“你看,我扎到鲫鱼了。”他说:“不错,快甩到岸上去!”男孩说:“好!”一甩手,将鲫鱼甩到了滩上,突然男孩脚下一滑,整个人也跟着摔到了潭里,溅起了老大的水花。

    “快,拉着游过来。”他看到男孩的头从水里露出来,把木棒递了过去。男孩抓着木棒,游了过来,上了石头,说:“麻烦了,全湿了!”的确,他身上没一处干的了,从头发到裤子都在滴水,还有手,手背上被石头滑出了一个小口,正在流血,看到血,男孩咧开嘴,哭了。他骂了声“娘的”从溪边摘了两片草叶塞进嘴里嚼碎,吐出来,抹在了男孩的伤口上,说:“等下就能止住血了。”又帮着男孩把衣服和裤子脱了。

    没有再扎鱼。回到了滩上,他让男孩自己折了几根树枝,做成晾衣架晒衣服,他自己则开始剖鱼。剖出里面一个白色的小圆球,他抬起脚踩了“啪”地一声脆响,男孩看着笑了。在溪边洗净鱼,他用刀削了两根尖尖的小木棍,分别插进了两条鱼的嘴巴里,又在鱼肚子里塞了一把溪边的野葱。

    火已经被男孩生着了。他扒出了大树里面的碎末,丢在石头围成的小圈里,又拾了一些干树叶助燃,火很快就旺旺地烧起来了。

    他把鲫鱼递了男孩,让他拿着烤,自己拿了草鱼。在火上,鱼皮“吱吱”作响,鱼的嘴巴还在张合。

    “刚才在水里真怕。”男孩说。

    “怕什么?”

    “怕淹死!”

    “你都会游泳的,还怕淹死,真胆小!”

    “是真的怕,我听说上都的阿猛就是在上面的潭子里淹死的。”

    “那是老早的事情了,阿风跟我说过,好象那天他还跟阿猛一起的。”

    “哦?他怎么说的。”男孩手里的鲫鱼皮快焦了,他赶忙换了另一边。

    “他说他们比赛潜水,看谁潜得久,结果其他人都上了,就阿猛没上来,他们喊他,他也没反应。”

    “后来呢?”

    “后来阿风他们觉得不对劲,就一起下水捞,捞上来时,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都出血了。”

    “那是七窍流血了?”

    “没错。”

    “我听阿银说,那潭子里很邪气的。”

    “你又听阿银说,他嘴里的话有几句真的!”

    “不过阿真也说很邪气,好象是真的。”

    “阿真?他怎么说的?”

    “他说那潭子里有条红鲤鱼,谁看到了,谁就会死。”

    “真的,假的啊,难道那鲤鱼成精了?”

    “应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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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信,这世上哪有什么精怪啊,”他撕了一小片鱼皮丢进了嘴里,说:“可以吃了。”

    男孩的鱼也熟了,他拿到嘴边咬了一口,说:“真烫!”可也没停,还是继续吃下去。吃了半条,男孩递给了他,跟他换了吃剩的半条草鱼。两人都吃得嘴巴一圈黑。这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嫣红的晚霞映得整个鹅卵石滩都红了。几只鸟在啄吃剖鱼时剩下来的内脏,男孩向它们扔了一块石头过去,鸟儿们“呼”地散开,但过一会儿还是仍旧聚拢来。从这里站起来,可以看到山下,山下的路灯已经陆续亮起来了,星星点点,一条线过去,像一长串珠子。

    “咱们回去吧。”男孩拨弄着烧剩的灰烬。

    “你回去,我不回去。”

    “晚上怎么办?”

    “我留这里。”

    “这里邪气,还是回去吧。”

    “我才不信邪呢。”

    “可是阿妈会担心的。”

    “她才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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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来的时候,她挺着急的。”

    “我不信。”

    “我说真的。”

    “我还煮的呢。”

    两人没再说话,太阳彻底落下去了,天色渐渐转暗,变成了深蓝,一弯新月也渐渐明朗。晚风吹起,吹得树叶“哗哗”地响。

    “我回去了。”男孩站起身,套上了晾干的衣服。他也起身,帮男孩理了理衣服,说:“快点下山吧,晚了就看不到路了,走上湾那边,有水泥路,好走点。”“你真不回去啦?”男孩问。“不回去了。”“那我走了。”“走吧。”

    男孩顺着溪边的一条小路走下去了,他站着看他走,茅草很高,很快就将男孩的身影隐没了。现在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他用刀砍了几段枯木丢在烧过的灰烬里,还加了一捧树叶。灰烬里还有没灭的碳,很快又烧起来了。他坐着,看火“毕毕剥剥”地响。深山里有猫头鹰的叫声,声音传得老远。他回身,把两根木棒都抓在手里,站起来,望着猫头鹰叫声响起的地方。在那地方的上空,北斗七星正在闪。

    晚风越发大了,吹得他环抱住自己的双肩。在火焰的映照下,他的脸上有两道东西在闪。他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头扔向了小溪的上游,一边扔,一边喊叫着:“有胆,你过来!”上游传来了几声“扑通”的声音,之后又安静了。火堆在风的吹拂下,左右晃动,晃了几遍,灭了。他忙掏出火柴,划着,可是风大,也很快就灭了。他骂了几声“娘的”把火柴也丢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快到半空时,山下传来了几个人的喊声,他们在叫他的名字。他迅速站起身,可是没回应。越来越近了,有个女人的声音向这边飘过来。这时,他喊了:“阿妈,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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