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第1/1页)

    林念安趴在床上合不拢腿，他腰腹上全是这几天留下的青紫指印。三天他挨了四次cao，弄得一身伤不说，还将逃跑的希望一起折了进去。

    身下两口xue都肿着，何不宁大概是真生气了，给他简单清洗了遍，就将他扔回床上，连点药都不打算给他上。

    林念安拉着被服盖过头顶，他咬住被子，不多时眼泪又掉下来。他哭得很小声，除了不敢放肆大哭外，也没那个力气。

    叮碎的声在耳旁响起，林念安露出双哭肿的眼往外看去，粗壮的锁链被何不宁牵着挂上锁环，咯哒一声后，他拿着包边的项圈朝林念安晃晃道：“过来，带上。”

    林念安抗拒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带过项圈，也不想整天被锁在床上。

    “你没得选。”何不宁靠近了他，丝毫不顾林念安的挣扎，一手摁住他纤白的脖颈，另一手将项圈轻松分开卡上。

    何不宁卡好项圈，一拉锁链，就将林念安扯得前倾。

    他满意地松开手，而林念安扒着项圈边缘，眼里泪水蓄积，又咬着唇憋下。

    忍忍就好了，忍忍。

    林念安顺着锁链向上看，他在心中估算着长度，确定大约是够的后，又将头低下埋回被褥中。他拉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手下探轻轻靠上肿胀发烫的xuerou。

    手背上的凉温让他舒服了些，这样的打，不管挨几次林念安都不习惯。他闭上眼，捂热了手就换一只，林念安记得床案上还有先前挨打剩下的药膏，等人走了……

    “咔哒。”

    异响打断他的思绪，林念安露头去看，何不宁挟着那两罐药膏，一起扔向了墙角。

    药罐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裂响，碎片混着膏状的药汁黏糊地下滑。

    林念安呼吸浅了几分，若是换作从前他已开始大吵大闹，但今天的他只是阖上眼又睁开怔怔地看着何不宁：“你干什么。”

    “让你疼上两天。”何不宁即答道。

    药膏的苦香味逐渐在房中散开，林念安一言不发，他低垂着头安静的有些不寻常。

    何不宁皱起眉头，他不太习惯林念安完全静下来的样子，走近在他脸上揉了下，“生气了？你还会生闷气呢？”

    “没有。”林念安歪头将脸贴近他的手，发丝垂落，声音又低又轻，“我想清融了。”

    清融，他的师兄，林念安名义上的首徒。

    何不宁松开了手，掌心间还留有发丝柔软微凉的触感，他失了语，头也不回的离开。

    ……

    何不宁浑浑噩噩地坐在灵舟上，他分不出半点心神让灵舟驶往正确的方向，几乎是全心全意地沉在回忆中。

    他的师兄清融，是个天资极差的修行者。灵根混杂，灵性低微，与无灵根者近乎无差。原本这样的天资，终身只能停留在练气一二阶，但，他被林念安收为了徒弟。

    “为什么？”年幼的何不宁如此问道。

    “因为一个赌约。”清融平静地像是被问过千百次，“他将我输了回来。”

    “赌输的人，要去宗门或者家族中，找个天资最差的孩子收为徒弟。”清融扯了下嘴角无奈地笑起来，“我很幸运吧？”

    何不宁说不出话，在他还未完全建立的三观中，这并不应该是一件好事。人被当做物品随意取乐，并不对。

    “不用担心。”清融见他不说话，拍拍他的脑袋，“师尊不会把你输出去的，南长老……就是他的父亲，已经有好好教育过他了。”

    何不宁用力地摇摇头，他试图组织语言，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憋出几个字，“那你呢？”

    “我很幸运。”清融重复道。

    何不宁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嘘了一声，清融眼泛笑意地看着他，又揉揉他的头，“你还是小孩子呢，不用想或者问太多，以后再说。”

    天色压黑，何不宁从回忆中清醒时，已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往下望去，黑烟死气笼罩在上，几只无神的魔物正在焦黑的土地上游荡。

    这是，玄天宗？

    灵舟将他带了回来，何不宁摇摇头，他灌足灵气，重新往别院的方向驶去，林念安那般的细软皮rou，吓他几个时辰就够了。

    何况，林念安今日的情绪不太对，何不宁细想不出，他摸摸心口，总觉得心慌。

    回去陪着吧，别出事了。

    ……

    何不宁摸回院落时，天已完全黑下，他站在门扇前，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鼻尖隐约缠绕着血腥气，何不宁站在门前，颤抖地推开，他快步进了屋子，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药汁苦香扑面而来。

    心被捏紧，他喘出一口气，绕过屏风，入目之处，皆是溅出的血迹。

    林念安的血，全都是，他的血。

    干涸斑驳的血溅在床案，床脚，掉落下垂的锦被染湿了大块，破损的项圈几乎被血液浸透，它连接的锁链已全然断裂。

    流出这么多的血，失了灵力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何不宁脱力地滑跪下，又强撑起身体，他揭开掉落的锦被，床底和被罩后只留有支破碎的灵笔。

    修仙者，死后难以留下身体。

    从天地间吸收的灵气，最后都散去还于天地，轮回间了结一切因果。

    地上散落的符纸被扬起，何不宁扶着床摸向浴池，浴池中散着些湿漉的水汽，里面空无一物，他又扶着墙跪坐在床前。

    没有林念安，林念安不见了。

    僵直的身体软倒在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化开，何不宁无意识地落下泪，他哽咽着从地上爬起，但四肢已经软到撑不住身体。

    泪水晕开一块已干的血渍，他重重跌回地上，符纸被他带来的阵风扬起，又轻飘飘地落下粘黏进血渍中。

    何不宁两眼难以聚焦，他指尖颤动着摹绘符文，那半截的符纸被他反复地摩挲，直到完全泡进血污中。

    护身符，他想要的那种。

    心口一阵巨痛，何不宁弯腰呕出一口血，他两眼发黑间又抓住断裂的锁链，一丝希望在心中燃起，林念安失了灵力，是挣不断这锁链的。

    他没死吗，林念安，他没死。

    “他死了。”宋云霏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前，他敲敲窗上的边框重复道，“林念安死了，锁链是我弄断的。”

    “他血流得太多了，没救回来。”宋云霏仰起头，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下，“从这，到这，贯穿伤。他把那只灵笔砸碎了，用尖端的碎片捅进去又拔出来，血先喷出来盛满项圈，接着往外流的到处都是。”

    何不宁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耳边嗡嗡直响，嗓音沙哑地挤出段话：“你为什么知道。”

    “我看着他捅的。”宋云霏笑了声，“也看着他死的，他灵气散尽得很快，什么都没留下。”

    何不宁又呕出口血，定定地看着他，“你在笑什么？”

    “你不开心吗？”宋云霏满不在乎地依着窗边，“不是恨死他了吗，林念安现在死了，你该和我一样笑笑啊。”

    “我……”何不宁垂下头，“你，不可信。”

    “你不信好了。”宋云霏无所谓到，“找去吧，修仙界内，绝无再能找着林念安的可能。”

    ……

    林长衡突地有些恍惚，他心口发闷，手中封阵的动作也停下。

    “家主？”

    心腹轻唤的声像隔着层膜，林长衡稳住心神，尖牙咬破舌尖，痛意刺穿那层软膜，铁锈味散在口中，稳声道：“无事，继续封阵。”

    他停顿下，又吩咐道，“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