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光洪流 (第2/2页)

    “你怎么……”

    “我没带胰岛素。”

    这下崔晴没啥好说的了，只能哀怨的长叹一声，朝他伸出手：“那把物理习题和英语试卷借我抄一下，下午我可见你都做完了。”

    蒋鸣欢不言不语直视着他，半晌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孙砸，这才是你请我撸串儿的最终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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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鸣欢的家离学校不算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他家住在一个二十来年的老旧小区，这个小区是原来某建筑安装公司的职工福利房，一共七层，两室一厅，是当时那个年代的福利房标配。随着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经济飞跃，许多国企合并的合并，破产的破产，单位不复存在了，唯有福利房成了职工手里的香馍馍。

    别看这些老房子在一众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中略显窘迫，但由于地处二环黄金地段，附近还有庆东四中这个省重点中学，导致这几年这片地段地价横飞，类似建安公司的这种老小区二手房抢都抢不到。

    但闫桂霞却在十年前砸锅卖铁，跟乡下亲戚借钱买下一套五楼的住房，当时并不存在学区房一说，所以这套房子买下来价格还算合理，一共合计四十万不到，搁现在起码翻三倍。就因为这个，闫桂霞现在都还为自己当年的当机立断而沾沾自喜，每次都自夸火眼金睛、有眼光、有远见。

    蒋鸣欢心说，你一个卖豆浆油条的能有什么远见，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而已，这种运气一辈子也就一次。

    对，蒋鸣欢家就是卖早点的。二十年前，爸妈都还是小伙子大闺女的时候就从乡下来到大城市，怀揣孤胆雄心，携手创业共建夫妻店，刚开始没本钱，只能骑个三轮车摆摆流动摊点，卖煎饼油条，节衣缩食的过了几年，用攒下的钱租了这个早点铺，兢兢业业一干就是小二十年。

    崴就崴在，前年爸妈刚把欠的账赔完，生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家里却要空降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亲戚，跟趁火打劫似的，而且蒋鸣欢很清楚，这个人的到来除了成为家庭负担，别无二用。

    他在家门口站了快十分钟，一想到一门之隔的里头正坐着个野生亲戚，他双脚就像坠了大石，提不起脚，迈不开步。

    最终他还是拿出钥匙自己打开门，走进去了。

    七十平米的家实属不大，一眼就看见端坐在客厅沙发的那个陌生人——一看肩宽就是个大高个儿，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冽，乍一看有点渗人。紧挨着他坐在旁边的，就是自己那接盘侠老妈，眼眶湿润通红，显然前两分钟都还在泪如雨下。

    闫桂霞见儿子总算回来了，揉揉眼睛站起来，面色正经道：“欢欢，这就是你闫燨表哥，你们以后要相亲相爱，好好在一起，听见没？”

    相亲相爱？

    蒋鸣欢抬眼看着站起来的“闫燨表哥”，这时候才发现这哑巴比他想象中高很多，穿一件宽松的短袖，更显得精瘦精瘦的。

    这人……得有一米九吧，眼睛不大，单眼皮，高颧骨高鼻梁，加上唇线清晰的嘴巴，整个人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有攻击性，但压迫感却很强，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混账样子。

    蒋鸣欢只是冷淡的“哦”了一声，他对这个人实在提不起兴趣，更甭提夹道欢呼。

    只是这个闫燨对他似乎也兴趣不大，那表情连个喜怒都看不出来，一点要对他谄媚的意思都没有，这让蒋鸣欢更是不悦。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谁都没有要先说话的意思。半晌，还是闫燨先点点头，朝他伸出手示好。

    这下蒋鸣欢才找回点儿得胜的士气，手掌在他手上敷衍的拍了一下，以示招呼——在老妈面前该做的戏好歹做一下，一来老人家好脸面，二来他暂时还没胆子跟闫桂霞女士就闫燨的问题死杠到底。

    他余光一瞥，睨到闫燨左耳上挂着一只像耳机一样的东西，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人工耳蜗吧？

    闫桂霞一手拉着蒋鸣欢，一手拉着闫燨，把俩人手掌强行合在一起，语重心长中带着深深的沉重，说：“等我们老了死了后，你们兄弟俩就只能抱团取暖了，一定要相敬如宾，不要让我失望，”她转头看向左边的闫燨：“这是我，也是二哥生前最大的心愿。”二哥也就是闫燨刚死去的爸爸。

    蒋鸣欢最讨厌老妈这种情绪一上来就不分时间地点洒狗血的毛病，搞得好像她一只脚已经踏上黄泉路似的。

    闫桂霞继续抽噎着：“你们兄弟俩身体都有缺陷，以后能不能娶上媳妇儿都够呛，要是，要是真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人，你俩就做做伴儿，互相为对方养老送终吧孩子……”

    这下不止蒋鸣欢，连闫燨都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有想到姑姑这么能煽情，轻微出了点冷汗。

    其实能来到这个“家”，他只有感激，没有期待，就像爸爸在自己眼前断气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需要爱了，只是在被身边善意的温暖靠近时，他依旧会不可控的觉得热乎，唯一不同的是，这点热乎仅限于皮毛，根本不足以软化他冻僵的心和梆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