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 (第2/2页)

  还没等谢园回，一旁的谢围抢答道：“还不都是他娘亲，除夕打翻了祭品，我娘罚她，不给她炭。她活该。”

    谢婉听到，恍然大悟，附和道：“我记起来了，确实活该。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好丢人啊。”

    他们两个孩子，对自己的庶母没有一丝敬爱，所言皆是轻蔑之词。

    听到母亲遭人侮辱，谢园赶忙辩解：“并非如此……娘亲、娘亲是被人绊倒的，她绝非、绝非有意……”

    却闻谢围驳斥道：“被绊倒也是因其体弱多病，她无用。”

    “不是……呜呜……”

    谢园悲痛地啜泣起来。听到他的哭声，在一旁修剪树枝的谢柔有些不耐地抬眸。

    她与谢围皆是夫人孙令莹所出的嫡子嫡女，平素受母亲影响，对这个弟弟自是极为厌恶。

    此刻见他又怯懦地哭了起来，更是心生厌烦。但碍于自己长女的身份和教养，自然不能像其他弟妹那般欺凌他，此刻，她见哭泣的谢园，倒是想出一个既不损自己声誉，又能出气的法子。

    只见清丽冷艳的少女走向谢园，看了一眼他手中空无一物的袋子，沉声道：“你可是想要炭？我们院中尚有多余的，我可遣人给你取来。”

    谢园惊愕地睁大泪眼：“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谢围却是急了，凑到谢柔身旁忿忿道：“姐，母亲明明不允的，凭什么给他们。”

    谢柔没有理他，反而递给谢园一方巾帕擦眼泪，道：“不过，我们人太少了，无聊，你得陪我们玩一会。”

    谢园受宠若惊地接过帕子，心里开心极了。

    之前长姐从不搭理他，今日不仅给他炭，而且邀请他一起玩，他哪有拒绝的道理，头点得像捣蒜一般。

    “我才不和他玩。”一旁的谢婉也不悦，却听谢柔道：“阿园是我们的弟弟，你们不能这么看不起他。”

    谢婉和谢围莫名被长姐教训一番，心中愤愤不平。见谢柔热络地将谢园拉进清兰院偏院的僻静角落，不悦地跟上。

    谢园看见院里堆着的漂亮雪人，眼睛亮晶晶地哇了一声。

    “jiejie，这是你堆得吗？真好看。”

    他敬佩地看向拉着他手的谢柔，见长姐温柔一笑，将刚折好的树枝插在那雪人身上，滚圆的雪人便长出手来。

    “是啊。”她拍了拍雪人的头，又露出无聊乏味的表情。“不过雪人堆好了，雪仗也打腻了，没什么别的好玩的了。”

    她托着雪腮故作叹气，却暗中向谢围使了个眼色。

    谢围眼珠一转，登时会了意，作恍然大悟状：“诶，姐，我想起来了。”

    他凑到谢园近前，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前几天玩骑马，多有意思。可惜下人们都去忙了，没人陪我们玩了。”

    他正惋惜着，便见一旁新加入的谢园果然傻呵呵地举起手来：“阿园可以，阿园可以给、给jiejie哥哥当马。”

    “你能行吗？小马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谢婉抱着双臂，怀疑地看着谢园。

    谢园点点头，“可以的，阿园在画册上见过马。”

    他一边说着，笑呵呵地俯下身子，把小手撑在地上。

    冰冷的雪地接触皮肤，他的手冻得有些生疼，不过想到能和哥哥jiejie们一起玩，又觉得不算什么了。

    谢围看见谢园乖乖当了马，兴奋地骑在他的背上。

    比自己还要沉的重量毫不保留地压在腰上，谢园差点直接栽到雪地中，咬了咬牙撑住了。

    谢围在他身上高兴地晃了晃腿，手上也拿着一根捡来的树枝，抽在谢园的身上，兴奋叫道：“马儿得会跑才行，驾！驾！”

    谢园光撑住他就已经很费力，此时接近全力移动手掌和膝盖，在雪地上缓慢地爬行起来。

    短短的一段路，他额上已经沁了汗水。身上驮着的哥哥笑得越来越开心，连平日不苟言笑的长姐也扑哧一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我也来了。”

    谢婉看着有趣，便也冲了上来，说着便要挨着谢围，骑上谢园。

    然而，当她的体重压下之际，谢园的手掌恰好按压在积雪之上，却未曾料到，那皑皑白雪之下，竟掩盖着一粒锐利的碎石。

    尖锐的棱角承受着重力，深深刺入谢园的手心，剧痛瞬间袭来，谢园不禁失声惊叫，整个人猝然跌倒在雪地上，身上驮着的两个孩子也随之滚落。

    谢园身形渺小，故而并未对身上的二人造成损伤，但在雪地中摔得如此狼狈，着实令人难受。谢围敏捷地起身，对谢园的痛苦哭声充耳不闻，反而怒声斥责道：“这小野种果真是无用，连充当马匹都能将我们这些主子摔落。”

    他正怒骂着，却惊见倒在地上的谢园掩面哭泣，捂住的手旁，一小片雪地已然被鲜血染红，顿时惊愕不已。

    谢园哽咽着，一只手紧捂着另一只流血的小手，一边抽噎一边低声道歉：“呜呜呜，好痛……对不起、阿园……不是故意呜呜……”

    方才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谢柔，此时听到谢园愈发响亮的哭声，亦乱了心神，匆忙蹲下身子捂住他的嘴，厉声警告道：“不许哭，再哭便不给你炭了！”

    谢园闻言，惊恐万分，赶忙紧紧咬住嘴唇，然而，疼痛实在难耐，即便紧闭双唇，哭声仍不由自主地从喉咙中传出。

    “你们在做什么？”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温润的声音从院门传来，谢园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那里站立着一位他素未谋面的英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