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的分享 (第1/3页)

    伊兰市正在发生大爆炸。整个城市陷入连环爆炸的地狱中，车辆、大楼、路灯甚至是人的肢体，随时可能膨胀爆破，溅上猝不及防的血花。

    “救救我，救救我！”

    “发生了什么？是恐怖袭击吗！”

    “城防军呢！怎么不——啊！！！”

    在落魄逃离的人群中，一个戴着古怪机械面具、浑身都被奇异深黑色布料包裹的怪人逆流而上。他越走越空旷，脚下的人体残渣也更多，最后停在了中央图书馆门前。

    有着伊兰之花美誉的建筑物已经失去了它优美的生物外壳，露出那据说足以抵挡远航级星舰的坚固身躯。

    可惜其中的人们并非死于外部的威胁。

    林宴拎着手提箱，从螺旋台阶拾级而上，他的脚下遍布着人体的残肢，鲜血如同海浪一般从最高级缓缓冲刷来，裹挟着半小时前在此处借阅书籍的市民rou块下坠。

    堆砌的尸块已经堆砌到二层，血海也足有半米深，一个微小的爆炸在他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发生了，那条本就只有三分之二的大腿因此炸得更碎，脚踝、小腿、膝盖连同大腿上的脂肪像是被灌入粉碎机一般瞬间被打散，几块碎掉的胫骨敲在林宴黑漆漆的面具上。

    死寂间隔着爆炸的气浪，他腰间的对讲机响起来。

    “现场的状况如何？”

    “不如何，在场的市民死得连个人样都没有，电磁通讯设备也全部毁坏。国立的乌龟壳倒完好无损，看来当年收了三十亿星币的土木工作室有点东西。”

    引发爆炸的对象是尚在实验中的战略武器SN－122，外表为纳米级的银色粉末，粘在物质表面会生成内外强大的气压差而扭曲附着物，用量足够的话瞬间作用力高达八百万牛，是研究所一直隐瞒的秘密武器。研发多年，一朝消息走漏，很快三个装满了SN－122的密封瓶被星际雇佣兵窃走，紧接着，也许是走投无路，也许是单纯的意外，SN－122在人流量过百万的国家中央图书馆泄露，并迅速向伊兰全市扩散。

    “说实话，研究所上上下下真该好好清洗一遍了，还是说艾德勒仰仗间谍才有今天的成就？”林宴一边在最初发出警告的顶层翻找，还不忘了嘲讽国家机器的迟钝，“如果乔伊斯还在——嚯。”

    他从一个尸块的胸膛里摸出瓶子，简单擦去上面的血迹，SN－122浸泡在血液中发出幽幽的银光。SN－122的缺点除了移动轨迹完全随机和爆炸压强难以控制，一旦暴露在储存特殊的储存介质以外，它将以每次爆炸1/20存量的速度衰减；而包裹在人体血液组织中，衰变曲线无限接近直线。

    这瓶淹在血里的算是保存下来了。做个物质分离对实验室那群人来说不算什么事。

    林宴将它转移到随身携带来的手提箱内，却隐隐感觉到视线扫过自己的身躯，他站起身点了根烟，像是完全不经意地往第六感最强烈的方向扫去——

    就在这块这块雇佣兵躯干的旁边，躺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或许不能称之为小孩——他只有头和胸部以上的肩膀连在一块，剩下的身体不知道被爆炸卷到哪里去了。他的头头颅并不完整，前额有一部分裸露在外，脑浆流掉了小半，嘴巴的损毁也非常严重，也许因为牙齿的构成材质是SN－122活跃发生的附着物……下巴基本上没一块好rou，露出森森白骨。

    可当林宴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的时候，这孩子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在一片血色中，他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林宴的身影。

    他还活着。

    林宴装作信号不好按掉了对讲机。他蹲在小孩的上半身前面，饶有兴致地抚摸那双温热的深灰色眼珠，他满手的鲜血沾在剔透的灰色眼珠上，引得对方不适频频眨眼。可能是泄漏时距离很近，仔细一看，这孩子身上的断口处都沾满了细小的银色颗粒，那血液仍是温暖的、鲜红的，如同呼吸一般吐纳着SN－122。

    作为一样开发了十余年却始终未能正式投入军用领域的实验产物，SN－122的副作用真的只有实验室里记载的那些吗？

    林宴对上小孩迷茫的视线，问：“你还想活下去吗？”

    他知道军队即将到达，整个伊兰市内所有可能沾染上SN－122的东西都将被带走，由舰队运输到黑洞口销毁。

    成为星际的一颗尘埃。

    小孩静静地看着他，专注却没有欲望，像是单纯地被活动的物体吸引。爆炸的声音渐渐平息，林宴耐心等了很久，又不免感到失望。

    可就在他站起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来，在死寂的大厅中回荡：

    “我要活下去！”

    林宴悚然一惊。他机警地看去，那是一块女人残缺的下颚与喉管，软骨在血泊中蠕动，好似刚破卵的丑陋幼虫。银色的颗粒浮在表面微微地流淌。

    “我不想死……呜呜……”小男孩沙哑的哭泣。

    “神啊，人何罪至此……”悲痛的老人祈祷。

    “我的手！我的手在哪里啊啊啊啊啊！”暴躁的中年男人怒不可遏。

    随着又一次爆炸，那些声音突兀地消失了，小孩皱了皱眉——林宴也挺奇怪，他居然能从那张只剩下半边完好的头颅上观察出难受的情绪——男孩的声音低低的，在林宴的靴子旁边响起，如浮尘一般的银色颗粒完全被血rou吸收，沉入肢体之下。

    “我……们……要活下去。”

    十年后。伊顿海默城。

    林乔摘下头盔，甩了甩因为后坐力而发麻的手掌，将桌上的激光枪械收纳整齐，放回桌下的盒子里。

    “感谢您今天的关照，明天见呀店长爷爷！”

    “不留下来休息会？”

    “不了！家里急着开饭，我先走了！”林乔快步流星，很快融入店外繁忙的人群中。

    茶室中，店长安霖一按遥控器，关掉了对林乔的实时直播，慢悠悠地压一口茶水：

    “怎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