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术 (第1/2页)

    “我和肖恩去集市逛逛，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对了，”肯达尔想起什么，“昨天问路时水果店的老板不是说那家店铺不擅长处理第四区人类的订单吗？你们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格兰特想了想，“好像没提到这方面的事，我等会问问吧，或许是最近有了技术突破吗？”

    吃完早餐，格兰特带着裘德先行离开。

    待两人走远，肖恩看向肯达尔，“集市？你要采购什么吗？”

    肯达尔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在桌上慢慢敲击了好几下，“你说我们要是悄悄跟着他们，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会太多管闲事吗？”

    肖恩恍然大悟，然后沉思片刻，“从朋友角度来说，会。但从正义角度来说，这正是我们应该做的。越强大就越要用这份力量维护公平，而非肆意挥霍欺压弱小，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共识。”

    “……你们钴星人里，像你这样的家伙多吗？”

    肖恩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肯达尔面露古怪，“如果大部分钴星人都跟你一样，我会很难理解你们是怎么在战争中把自己的星球彻底毁灭的……”

    “这没什么，我也觉得很难理解。”

    肯达尔站起身，“现在这个距离应该不会被格兰特察觉了，还好我感官比他敏锐，否则可能还必须借助点设备，你最好换个形态。”

    肖恩跟上，“但这已经是我存在感最弱的形态了。”

    “真的？那种有翼生物不会更合适吗？你可以蹲我肩上，我再靠近一些。”

    “不行，我能变化的有翼生物是有羽毛的，波罗星人的眼睛对羽毛的结构性成色很敏感，我在他眼中会跟个灯泡一样显眼。”

    “那就没办法了，保持这个距离吧。”

    两人远远缀在后面，目送格兰特和裘德进入老史密斯的店铺后，爬上隔壁建筑的顶楼，这个位置刚好够他们听清工作室里的对话。

    “这是初设计，试戴后告诉我你的感受。”

    苍老的男性声线，应该就是老史密斯了。

    “裘德你还好吗？！”格兰特的声音响起，语气十分急促，“为什么会突然流血？快把手臂摘下来！”

    “这种负荷的神经对接也承受不了吗？”

    “你这家伙，是在拿裘德当实验品吗？！”

    “别激动，问题不大。裘德你可以自己调节神经感应灵敏度，在手臂的内侧，调低到你不觉得头晕为止。”

    “裘德你感觉怎么样？不行的话我们换一家。”

    “哼，如果我的东西做不到，其他的店铺更不可能。”

    “我没事，现在已经适应了。”

    肯达尔和肖恩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犹疑。看来即使是他们不在场的时候，格兰特也密切关心着裘德。难道是他们想多了？格兰特时不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异常的控制，其实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欺压，而是表达感情的……另一种方式吗？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再看看。

    下午的时候，他们跟着格兰特和裘德走进了一家医院。医院里人多口杂，没办法跟之前那样清楚听到谈话。但再靠近恐怕会被格兰特发现，两人只能在对面楼的走廊里，隔着十几米观察诊室内的情形。

    他们看着裘德被带去做了检查，然后格兰特在跟医生讨论方案，看起来似乎不是很理想，格兰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后才点了点头。

    “裘德得了很棘手的病吗？”肖恩不解地跟肯达尔确认，肯达尔在很多方面都比他敏锐，尤其是人际交往，问她总能有收获。

    然而这次肯达尔也跟他一样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完全没听格兰特提到过，是刚才试戴机械义肢留下后遗症了吗？”

    “那个是……手术协议书？”肖恩皱起眉，“你对人类有了解吗？我记得人类的大部分外科手术都能使用医疗机器人的默认程序来完成。”

    “……除非，是风险性极高或非法的手术。”肯达尔补上了肖恩未说完的话。

    “裘德签字了。”

    裘德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愿意，唯一值得注意的，可能就是裘德在格兰特回过头后多凝视了对方的背影几秒。

    “他进去了，我们……”肖恩挠了挠头发，“是不是太过不信任格兰特了？

    这也正是肯达尔在烦恼的问题，跟踪到现在，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能证实猜忌的证据，并且亲手签字并走进手术准备室的裘德，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和害怕，如此看来，应该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手术罢了，以格兰特对裘德的关心程度，大概是觉得机器人不够靠谱才决定进医院找专家处理。

    肯达尔和肖恩交换了想法后发现两人想的差不多，便放下心来，打算等裘德出来后就去找格兰特道个歉，毕竟他们无故怀疑在先，朋友之间不应该存在这种隐瞒，大方坦白并得到原谅后他们才能对自己的跟踪行为释怀。

    而此时，躺在手术台上的裘德正睁眼看着身体上方的无影灯，也在想着向格兰特道歉的事。不管怎么说，他又食言了。不过他很快释然，毕竟他也不是真心感到抱歉。

    最后以这样的方式收场，裘德心中并没有怨恨，也没有多少不舍，甚至从某些角度来看，他是主动选择终止自己的旅途。

    裘德清楚取走胚胎意味着什么，而且不知是幸运亦或不幸，这个主刀医生在跟格兰特交流时，并没有特意说明主语。

    所谓的生还率，可不是指他这个母体，而是指胚胎。事实上，目前为止没有人类能活着被取走波罗星人的胚胎，因为胚胎在面临危机时，会极力带走母体的所有生命力以保全自己。他算得上强壮，胚胎应该能在最后一刻从他那里得到必要的能量。

    裘德放任了这样的误解，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已经累了。

    昨晚得知自己寿命将尽时，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非恐慌，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解脱——

    他是不是，终于可以休息了？

    也许原本他可以继续麻痹自己去坚持盲目的努力，但格兰特的出现，是的他承认，格兰特的出现给了他希望，致命的希望。他度过了这些年中最快乐的一个月，然后再从这虚幻中清醒过来，他仍然是那个受人摆布的棋子、工具、孕囊、宠物，他可以是任何东西，唯独不是人。

    在他自己都尚未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踩进陷阱，他陷得太快，简直令人发笑。他跌断了双腿，仅仅是对方的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