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 (第1/1页)

    我与黎渊的第二次见面是一场宫廷宴会，黎渊得胜归来，好大的功劳，陛下奖赏与他，特地设宴。我那时还不懂这么，后来想想，这宴有两层意思，一是真接风洗尘，二不过是一场游戏的开端，一场盛大的属于皇帝的游戏。

    后来我想过很多次，我要是避开了会不会不一样，可每次推算的最后结局终将如此，因为帝王他不允许这棋局在他意料之外，那这棋局就不能结束，所有的棋子都必须按照他的意思在该在的位置，没有任何情感，只是一枚游戏的旗子。我这颗棋子也在我该在的位置，做我该做的事情，受我该受的哭，因为在皇帝眼里，我是有罪的。

    像是这种大型的宴席，我这种梳头宦官一般都会在宴会后面的宫殿里候着，免得出现什么情况要洗漱梳头，我手抹着脂膏，将皮肤细细的养护着。粗糙的手容易刮到贵人的肌肤，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我所在的地方有一个鱼池，里面养了好多锦鲤，金色为多，白色少数，喂养的都超重了，胖乎乎的游都游不动。我蹲在岸边，耳里听着前头的宫乐擂鼓，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与其说羡慕那些位极人臣，还不如说羡慕他们活的像个人。

    在皇城里，我们宦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是比低贱更低贱的存在。比起鬼来，我想要当人一次。然而我自己也清楚，这不过是一个奢想罢了。

    “这些鱼好胖。”

    身边炸起声音，吓得我脚底不稳，向着前面坠去。随即手腕被强有力的抓住，身体一点点的从水面之上被提起，稳当的放回岸边。

    惊魂已定的抬头看人，赫，还是熟人了，是黎渊将军。

    我起身给他施礼，礼到一半被他抬手打断，他语气有些轻飘：“每次见你都是有些毛躁的谨慎，我又不是什么骇人的老虎，我觉得我长得也不错，你为什么见到我总是避之不及的样子。”

    啊？这有嘛？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我只想一个在皇宫里品级最低的小宦官，又不是御前太监或者娘娘身边当红服侍的大太监，和黎渊将军这类人扯不上关系。大人物的一时好奇，对我们这种蝼蚁般的小人物来说是福是祸都未尝可知。

    “将军说笑了。”我想了想，应该是要告辞了，正想起身同他告退。

    黎渊忽然说：“咦，怎么有条黑色的鲤鱼。”

    “啊，不可能吧，鱼池里不能有黑色的鲤鱼，不吉利的。”我抬头去看鱼池，哪里有黑色的鲤鱼，我喂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看到，怎么他一来就看到。

    鱼池里禁黑色鲤鱼，不祥不吉利的颜色，都不允许出现。

    “在那里，在那边你没有看到吗？是不是你那边位置看不到，我这边看的很清楚，你过来点。”黎渊这样说道。

    闻言，我挪了几步，蹲在黎渊身边探头往鱼池深处看，看了好一会儿，我还是没有找到那条黑色的鲤鱼啊！

    “在……在哪儿？我没有看到啊！”难道是习武之人的眼力比较好吗？我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看到啊！

    于是，我抬头去看黎渊，就发现他捂住嘴，笑得一双大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将军，你在骗人吗？”我有些不确定。

    黎渊放下手点点头，很坦诚的承认：“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黎渊将军是这样恶劣的性格吗？我听宫女们说黎渊大人的性格很好，又温柔，哪怕是上错茶亦不会责怪人，怎么在我眼前，他好像不是她们形容的这样，好像一个爱恶作剧的人。

    “将军。”我有些无奈，这点小事倒不至于生气，只是有些被缠上的无奈罢了。

    “谁让你一脸我该走的表情，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为什么一见我的面就要跑。宫女们都很喜欢我的。”他笑着看着我，眼睛是月牙的形状。

    黎渊大约是喝了不少的酒，白皙的面容泛着红，冷面战神偶尔笑眯眯的样子确实很让人心动，怪不得宫女们会如此喜欢他。

    “因为你长得好看，宫女们说到底也是人，也慕美，看你一眼和你说一说话，不是很正常的吗？同喜欢的人接触，和不喜欢的人不接触。”我淡淡的说道。

    黎渊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下来：“所以你是不喜欢我，你一个宦官对我说不喜欢我？胆子好大。放肆！”

    你看，这就是我不喜欢和高位者结交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眼里，我首先是宦官，其次才是我。上位者和宦官交谈的再多，也不过是施舍，不对等的关系我不想付出，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宦官而已，我又不在殿前侍奉，需要结交什么人臣。

    “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一个低贱的宦官，不配和将军说话，是奴婢惹将军不高兴了，是奴婢的过错，请将军息怒。”我施宫礼，表现的卑微。其实内心在想，我是宦官，你虽然是将军，可就算我惹怒你你也没有权限处理我，因为我是皇帝的人，只有皇帝才有权利处理我们。

    额……皇帝的人，这话听的有些怪怪的。但实际上如此，外臣

    “好吧，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只是你每次避我如蛇蝎，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原来是被捧惯了，遇到个不会捧的，就上心了吗？那我多捧哏会不会让他失去和我说话的兴趣？

    我不说话，心里想着要怎么走才能走脱。忽然，腰被戳了下，下意识的就挥手出去，我腰上有痒痒rou碰不得，一碰就痒的不得了，下意识的会去打人的。

    “啊！”黎渊低低的呻吟。

    我一看，他的发冠被我打歪了。他单手托着歪掉的发冠，颇为无辜的看着我，仿佛在说，是你先动手打我的。冠发不整，也算殿前失仪，认真算起来也会被追求，真真认真说起来，我也有大概率会被追责。

    “这可如何？要是人问起来，我可说我是被一个宦官打了头冠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我就……说话的战神是这么不靠谱的家伙吗？梳头嘛，这是我擅长的，于是拱手假笑道：“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可随奴婢去侧殿，奴婢给大人梳头。”

    黎渊缓缓的笑了起来。

    这让我有种他是不是老早就在等我说这一句话来着，只是对上他笑盈盈的一张脸，再多的想法也变成了算了算了随他吧。这大概就是脸好的关系，可恶，有点羡慕怎么回事？

    我带黎渊去了侧殿，我自己有一套梳头发的工具，拆了黎渊的头发之后，我下意识的给他按摩头皮，这人的头皮硬的跟石头似的，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揉软。

    直到黎渊发出享受的声音我才隐约绝对不对劲，我为什么要给他按摩？梳个头就可以了？大意了，不过这人头发也硬，手上搓了些花油才将头发头拢在一起，挽好发髻，戴上发冠，插入玉簪。

    “大人，已经好了，您看下，可曾满意。”说完，我又后悔了。

    黎渊左看看右看看，仿佛一个女子似的瞅了好久，才满意的道：“你梳手艺真好，很舒服。”

    那是自然。

    “多谢大人的赞誉。”好了，可以双方都告辞了。

    黎渊转头看着我：“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想要我马上走人？”

    我脸上维持着笑容：“大人，说笑了。”

    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