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四 重逢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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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4

    把手挡在眼睛前面，阳光也还是一点一点地从指缝间漏下来，照一双眼睛灿灿泛光。

    陈道仙儿要出去走两圈，走之前问家里几个闲人，有路费盘缠没有？

    房子外的青藤已经发芽，顺着立好的长杆一寸寸得往上爬。

    师父坐太师椅上跟岑青下棋，闻言头也不抬一下地说，“管你师哥要。”

    岑青嗤笑一声，“这会儿想起我来了，你不就一个徒弟吗，道仙儿哪来的师哥？”

    “是不是的，他都喊了这么多年了，你不管他谁管他？”

    人理所当然地说着，丝毫没觉出哪里不对来，劲瘦的指节摩挲着玉质的棋子，思虑片刻，啪嗒一声，白子就落在横线和竖线交汇处。

    “你输了。”

    最后一句说的轻又快，带几分微不可察的戏谑在里面，岑青叹一口气，只能说，年纪越大越幼稚。

    “是，青哥儿棋艺不精，给您按这儿都输了一宿了，您要喜欢，这套棋盘送您，您老可放过我吧。”

    做老师的不爱说话，做学生的就得给老师多找补几句，别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师生情谊僵化碎掉。

    岑青打个哈欠，眼下乌青，困倦得不行。

    道仙给两位看茶，凑上去的时候岑青拍了拍人脑袋，“你小子可金贵了，爷不知道砸了多少药钱在你身上，出去可别跟着陈默学，不然你就将是第三个被老头儿逐出师门的人。”

    道仙儿都还没来的及回一句。

    就见老头面色不虞，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甩袖子起身走了。岑青委屈，又头疼得厉害，捏了捏眉心，碎碎念念。

    “瞧他这样子……难怪养出了一窝狗崽子来。”

    茶烟袅袅地萦绕开了，打着圈升高，散在空气里，一同连着没人回应的话的余音。

    一树春花压得枝歪树斜，新叶尚未来得及长开，薄粉朱红就堆砌满了枝头。陈道仙从枝下钻出来，沾一身粉香屑，引得蛱蝶展翅萦单衣停落。

    细雨将尘浸成泥，人走过就溅一腿黄褐的泥点子，陈道仙找块石头坐着歇一会儿，歇够了就拍干净身上灰土，起来，拎着包袱举着长幡哼着没名的长调继续往镇上走。

    “看相——”

    “算命——”

    “阴阳五行，十卦九灵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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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白水没想过，他心心念念的人其实从没离开过他的身边，只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有意往一边儿凑过去，到死也难再相见。

    吴白水门口载的是杨、槐和梧桐，他资助过的学校旁边栽了一片有一片从外面儿移过来的樱花和海棠树。风一摇，就是滔天的粉浪，花瓣都纸一般轻薄透亮，他抱着书，从人力车上下来，就被纷纷扬扬的红雪迷了眼，落了一身一肩。

    姑娘的头发在脑后编一条黑亮粗长的麻花辫，家里没钱，簪不起金银珠翠，折一短枝樱花和红绳缠一起将乌丝理得齐整。

    姑娘着急走，从人群缝隙中往校门里面走，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又好像撞到了什么人，姑娘一脸愧色地抱歉说个不停。

    “小泩——”

    吴白水被人从背后推倒，怀里的书本散了一地。

    人群以倒下的人为中心散开一个圈，吴白水半跪在地上捡书，听到熟悉的名字猛一抬头，就见的，红粉花雨中婷婷立了一个妙人儿，过往的风将姑娘的发姑娘的衣吹拂起一个悠扬的弧度。

    面带羞怯，眼含媚。

    心脏确实漏跳了一拍。

    又很快回缓。

    薄唇抿出一抹苦涩的笑，不是他……不是。

    “先生，对不起啊。我，我帮您捡。”

    吴白水抱着书站起来，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又成了坐落云端的谪仙人。

    “不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落，又莫名和缓，“要迟到了，快去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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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吴先生是读过书的，总有些文艺细胞在脑子里作祟，他设想过无数次两人再相遇的场景，有春花烂漫，有暴雨倾盆，有红叶蹁跹，有大雪纷扬……唯独没想过，就在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一个傍晚，他下班，顺路从街边快倒闭的一个杂货铺子里买香烛的时候，遇到，躺在，昏暗的角落里的摇椅上，瞧着脸也没洗，头也没梳，面上盖着扇子好似从中午一觉睡到现在的，半死不活的，陈半仙。

    人懒洋洋的装模作样终于在他转身出门前挂不住，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带着讨好的笑，怯生生地喊一声，“水哥——”

    他有心不理他的。

    牙根恨得发痒，恨不得把人手里拎着的破扇子夺过来一把撕碎扯烂再扔到西河摊前和水草破网作伴。

    可他也只是抬眼瞥过去，漫不经心地嗯一声，结了账转身依旧要走。

    陈道仙这么多年没见了那里肯让人就这么走了，真是看家的宝贝也拿出来哄人开心，他从来晓得他先生爱什么，一样一样地将这些年里攒下的东西献到人眼前儿，讨个巧。像一条水蛇一般缠磨着人打圈儿，央求着，“先生，先生，多呆一会儿。”

    吴白水瞧人乖得可爱，唇角压不住的笑，可要伸向人后颈的手却生生地停在半空，想到人不吱声不言语地就跑了，害他苦等了这些年月，又僵直着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姓陈的看的心里着急瘙痒的厉害。小吴先生也不觉尴尬，就挑一下眉毛，疏离又礼貌地说着，“陈老板，多有叨扰。”

    “瞧您说的，您能来是给我面子了。”

    道仙儿一边回着话，一边就自觉把东西打包好了，给人装进好看的盒子里，推到人面前，“特地找来送您的，您要不收，就没用处了。”

    那吴白水也不要。

    清高矜贵又别扭的人臭毛病可多，就晾着人也不说话，细细地打量着铺开在桌子上的字、画，眼里讶色不绝，嘴上一字不提。就耗着，一眼都不看他，他可有耐心了……没耐心也活不到今天再见。

    陈老板心里就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