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家主的签名 (第1/1页)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漫长的一夜。

    江涉是顾远道的助理，也负责着他私宅的的管理工作，他整夜都睡不踏实，甚至动过安排仆人去顾兰泽门外守着的念头。那件收拾出来的客房在顾远道的吩咐下没有安装监控，顾兰泽哪怕在里面自绝，别人也不会知道。

    他很怕第二天开门见到的是一具尸体。

    其实顾兰泽会如何皆和顾远道的命令有关，即便他出事，顾远道也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江涉对这位大少爷的关心，究竟是出于职责，抑或是其他什么复杂的情感，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

    天光破晓，江涉过去敲门的时候很小心，他做好了没人回应的准备，医务室的医生已经随时待命准备过来了。他规律地敲门三下，“大少爷。”

    房门几乎没有耽搁的就被打开了，江涉错愕地看着面前站着的顾兰泽，实在没想到他能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顾兰泽的脸色和昨天被带来时似乎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苍白平静，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秋季天凉，衬衫外面多套了件浅灰色的毛衫，这些衣物都是江涉昨晚为他准备好的。如果不是脖颈上沉重的黑色环扣，他看起来更像是校园里书卷气浓郁的年轻人。

    “先生请大少爷共用早餐。”江涉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顾兰泽点了点头，脸上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

    “请大少爷稍作准备，随后会有仆人领您过去。”江涉说道，他又例行公事询问了顾兰泽有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顾兰泽抬眼看了看他，竟然又点了下头。

    他做了个手势，江涉了然——顾兰泽想要纸笔。

    顾远道没有吩咐，江涉不敢自己做这个主，便说需要请示下先生。顾兰泽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对他愿意向顾远道转达自己的需求表示感谢。

    “给他。”顾远道说。

    江涉服侍他换上衣物，恭敬地应了声“是”。疑问在他心头盘旋了许久，终究按捺不下去，低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大少爷不会有事呢？”

    顾远道低头看着手机中收到的消息，漫不经心地回答，“无论后果如何，都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他合上手机，想了想又吩咐道，“只要不是太敏感的东西，以后他需要什么就尽量给他。”

    他的语气顿了顿，语调中夹杂了一些微妙的情绪，“……毕竟，他是我大哥呢。”

    江涉十分意外，但没有多话，只低下头应道，“是，我会关照下面的。”

    顾远道进入餐厅时，顾兰泽已经在等着了。他拘谨地站着桌椅不远处，仆人为他拉开了椅子，他却没有坐下。看到顾远道进来，仆人们躬身行礼，顾兰泽没有犹豫的，屈膝跪了下去。

    “早上好，大哥。”顾远道说，他走到顾兰泽身边时，又一次向他伸出手，“不必这样。”

    顾兰泽仍然没有接受，他俯身在顾远道的脚下，和那些卑微的符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预料到他不会起身，顾远道仍耐心等了等才将手收回来。江涉为他拉开座椅坐下后，顾兰泽才直起腰，小心翼翼地在坐在餐桌侧面。他手下压着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什么。顾远道注意到了，却没有询问，示意下人将一只冒着热气的汤包夹进顾兰泽的盘子中。

    “知道大哥应该有话要对我说，”顾远道看着他，“也要先用了早餐才行。”

    顾兰泽低着头，筷子夹着那枚汤包，顾远道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汤包的汁水鲜美，确实是极好的味道。比起昨天晚上的那顿饭吃得要专心。他已经知道顾远道会给予他回应，因此没有再急切地想要立刻得到答复。

    顾兰泽请求的事在顾远道的意料之中。他在白纸上恳切地写着，“请求您允许我拜祭顾夫人。”

    “夫人的墓在顾氏陵园中，”顾远道说，“寻常人不太好进。”他将那张纸放在自己面前，又朝着顾兰泽伸出手。

    顾兰泽怔怔的看着他，放在手边的笔被他抽走。

    顾远道将那张纸折叠，在空白的下半页没有犹豫的签下“准许进入”，随后又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把那张已经变成许可证的纸张交还给顾兰泽，那支笔被合上笔帽，也重新放回他的身侧。

    “我会让人送大哥过去，”顾远道温和地说，“不用着急回来，大哥可以多待一会儿。”

    顾兰泽看着那张纸，抿了抿唇。他想要俯身道谢，随即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起身准备离开餐厅的顾远道回头，制止他的动作。

    “我今天有别的安排，就不陪你一起过去了，”顾远道说，“大哥继续用餐吧。”

    隔着衣料，顾兰泽也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他垂下眼睛，缓慢地点点头。

    顾远道确实有别的日程安排，新王在今日召集权贵世家的掌权人，要召开秘密会议，顾远道不能缺席。江涉开车送他过去，一路上几次看向后视镜，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顾远道注意到他的异样，觉得有些好笑，“想说就说吧，不会罚你。”

    江涉道了谢，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您这样就给予了大少爷自己的签名，是否有些……”顾远道家主之尊，他的亲笔签名如果被有心人拿到手中，或许会做出一番文章来。

    顾远道淡淡地瞥他一眼，反而提起了别的事，“昨晚没睡好？”

    江涉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是。”

    “整天乱想些有的没的，当然睡不着了。”顾远道笑了笑，懒洋洋地调侃他。

    江涉小声说了句“谢先生体恤”，剩下的路程中闭紧了嘴巴。顾远道的话里虽然没有生气，然而江涉知道这是一种提醒，再说下去就是逾越。

    顾远道合上手机，漫不经心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江涉的担忧并非无稽之谈，但顾远道在交给顾兰泽那张纸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些。

    更稳妥的方式是安排下属秘密带着顾兰泽过去，每时每刻他的所有举止都要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中。

    然而顾远道依旧在那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亲手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