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万顷清风兑烈酒(4)－荒漠 (第1/1页)

    「所以，如果说，霍老三听见我要娶你，你认为，他究竟能不能从地狱爬回来，向我索命呢？」

    张天厄话音落。

    黎玉楞了一瞬，笑了，而他竟也跟着笑了。

    她笑，这世上还能不能有什麽更荒诞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而他笑，只因她笑。

    黎玉皱眉苦笑，「我不是你，所以无以评断你所做的任何决定。可你也不是我，你同样无法理解，我对你的不能理解。只是事到如今，张天厄，难道我对你还有什麽可用之处麽？」要不能谋会算的她，还真想不到什麽他能说出这种话的理由。

    黎玉不理解，一个人，当如何，才能为一己私仇，毁了那麽、那麽多人的人生。整个霍家、整个义玄帮，甚至当时还只是婴孩的霍东与宋九如，在错误中成长，在错误中，恨了错误的人。那年，当她猝不及防地发现这些事实时，她才知道，张天厄心思极沉，原来，她都不曾了解过他。

    看着眼前痛心的nV人，张天厄默然歛下笑容，缓缓站起，瞥了暗处的沈烊一眼，又望向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你要的人，我会还给你，你可以带她离开，去哪都行。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後，你回来，我们成婚。」面sE平静，语气和缓，叫人丝毫看不清他的情绪，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门走去。

    黎玉忖了片刻，还未问出口的疑惑，却被在yu推门而去又顿在门口，此刻背向着她的对方，答了：「我不怕你跑，因为我知道，你素来情深义重。」

    黎玉可以丢下他张天厄。

    可他知道，黎玉永远不会丢下霍东。

    只是不论是哪种原因也都无关紧要，只要她留下就好。

    她留下，就好。

    整个暗室随着张天厄的离去而显得更加沉默与Y森。黎玉哭笑不得，她从未认清过张天厄这个人，可眼下看来，他却把她彻底认透了啊。

    然而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懂，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是在他如同荒漠的漫漫人生中，屈指可数的美好事物。

    相遇的时间太晚，犹豫是否要留住的时间又太长。

    当她问他「她对他难道还有什麽可用之处麽？」的时候，他其实也很想问她：难道，这理由不能只是因为想留住她麽？难道，一定还非得要有点什麽其他原因麽？

    即使他也明白，这个方法愚蠢至极，可他还是选择这麽做了，只因他也实在想不出什麽任何更好的办法了。

    黎玉其实到现在都还不可置信，无论是纪雅还是张天厄。也不知道她是事到如今都还不愿面对自己看错了人的这个事实，还是她打从心底就深信，那麽多年感情的付出怎麽可能全是虚情假意？

    可无论是哪一种，如今好像都也已没了深究的理由。

    走出这个门前，她背对着沈烊，只留了一句话，「我曾答应陪你一起寻找你母亲之Si的真相，可眼下看来，这个承诺，好像对你而言也已经没什麽意义了。」因为他身上流着的，也不是霍老三的血，真正的霍家之子，是宋九如。

    黎玉顿了一顿，又道：「可不管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依然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霍东，并且永远都是。」说罢，也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走出那扇门，黎玉顿时感到对这所有一切无以复加的无能为力，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了，又该如何去拯救别人呢？

    然而，上天像是不愿放过她似的，当她领出项逸斐将人送回项家去时，居然又遇到了纪雅心。

    项逸斐平安无事，说是被掳走，可日日吃好睡饱穿暖，是上宾待遇，黎玉见了她，才算是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可如此却又让她更加疑惑，张天厄究竟还有什麽目的？

    她没有跟项逸斐解释太多，只说以後有她在，不会有人动得了你。

    结果，她车才行至项家大门，便又与纪雅心迎头碰上。

    「又是这疯nV人，」项逸斐一脸鄙夷，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纪雅心，「也不知道疯够了没。」

    「她是你大嫂，」黎玉扭头，拍了副驾的人的後脑杓一下，「小丫头，客气点。」

    岂料，项逸斐竟抚着的脑袋，委屈巴巴看着她，「黎玉姐，你都不知道，跟她生活在一起，我Y影面积真的是无限扩张！」

    「所以呢，那她也还是你大嫂啊。」黎玉并不以为意，这小丫头演起戏来总是有模有样，连项逸安这麽JiNg的人都能被她坑。

    「可以不要麽，而且……」要不是当年她哥走得太突然，那现在她大嫂是谁还不知道呢。

    项逸斐话说一半没说下去，黎玉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只是两人无声互望了一眼，她便避重就轻催着她快下车回家。

    可是项逸斐低头想了一下，却没打算放过她，反倒郑重其事地侧身过来看她，「黎玉姐，你还没放下？」语气，忧心居多。

    突如其来的问句，问得黎玉一时无语，久久，才偏过头，从前档玻璃望向仍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中，也朝此看来的纪雅心，低声道：「下辈子吧。」

    下辈子，黎玉不是黎玉，项逸安也不是项逸安的时候。

    也许，就能有也许了。

    黎玉一声叹息，转回头来，伸手抚抚项逸斐的脑袋，笑了笑，「小朋友，回家去吧。」

    谁知，项逸斐才张口想反驳些什麽，一边车窗就传来两声敲响，摇下窗，纪雅心已经站到了车门边，居高临下，俯眼望来，说的话，很出人意料，淡漠的声音夹杂在雨中，有点凉。

    她说：「进来，喝杯茶？」

    黎玉看着眼前人，只觉好似不曾相识，又无话可说，凉笑了一下，便疏远地回绝了。

    可纪雅心却令人意外地伸手捞住她的腕，「我只是想，我们应该好好道别。」看起来真心诚意。

    「……」黎玉静静瞅着拽住自己的那只冰凉的手，迟疑了很久，可最终，她还是心软了，「我从未想过与你道别，但若这是你想的，我愿成全。」

    只是，当时的黎玉怎麽也不会想到，她这一心软，却恰恰再次成了别人手中利刃伤害自己的最好破口。

    黎玉一脚才踏进项家大门，後颈就遭人一bAng重重袭来，失去意识前，只听得项逸斐惊恐地大喊一声，「你疯啦！你又想g麽！」

    以及，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的纪雅心的脸，音调平静而和缓地说道：「和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