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万顷清风兑烈酒(3)－索命 (第1/1页)

    沈烊见不得yAn光，长年生活在幽暗的空间里，X格也显得乖戾Y鸷。喜欢钱，喜欢权势，喜欢人，也嫉妒任何能在yAn光下行走自如的人，是个既矛盾又偏执的家伙。

    就算整个家族凋零到只余他一人，残留的势力仍足以让他在自己的地界之内无所忌惮。

    此人Y狠、残酷、凉薄。

    黎玉当初摊上他，是听闻霍东最後落脚处就在此地，可後来即便她几乎为此都要赔上了X命，却仍一无所得。只寻获一处囚了十多人的黑牢，里头有男有nV、有老有少，可无一例外皆是伤痕累累，她临走前顺手救了，最後和她一起走出来的，也就一个宋九如了。其余人，有些半路又让沈烊的人手给夺了回去，有些伤势太重，经不起颠簸，直接Si在了半道上。

    当时黎玉就知道，沈烊活脱脱就是一个神经病。可几次交涉下来，她发现沈烊自己却好像不这麽认为。在他眼底，买卖交易，欠什麽还什麽都是再寻常不过，双方你情我愿的事罢了。

    只不过，他交易的是人命而已。

    黎玉知道，跟他讲道理都是无用的，所以当对方问她，这是想通了，还是准备来杀他的？她理都没理，一开口便开门见山，「把我妹交出来，她叫项逸斐，我知道她就在这里。」

    起初沈烊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有这麽个人，恍然哦了一声道：「她啊。」接着又凉凉笑起来，「就在前几年，你从我这带走了一个人，半分代价也没有付过。而现如今，你又想从我这带走个人？」

    黎玉忖了忖，话锋一转，动之以情，答曰：「我知道你过得惨，所以心态这麽扭曲也是情理之中。可我又何尝不是？在这个世上我所挂心的、或者挂心我的人向来就少，而你现在逮的这一个，恰好两样全占了。你说，此处别说是虎狼窝，就是Y曹地府，我又怎能不来？」

    过得惨？

    听见关键字，沈烊脸sE俄顷一垮，却又迅速平复，笑得邪气，「什麽虎狼窝、Y曹地府？我这可是开门正经做生意的地方，既然是生意，谈的就是买卖，讲的就是信用，做生意嘛，最忌不讲信用。」

    「黎玉，上一回，我已经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一回，可是你自己再送上门来的，那我们就新帐旧帐一同算了吧。你想要的，不是不能给你，就是你也总不能白要了是吧？」

    黎玉面sE平静，就手一推，掩上身後门，昏暗的房里瞬间没了亮光，只余屋内几处台上微弱的烛光映照，她随意走至其中一盏旁的椅子坐下，这个空间太黑暗，对她而言十分不利，可她依旧一派自然地望向沈烊，幽阒的烛火照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你是活在深渊里的人，已经没什麽可以失去的了。」

    沈烊忽地歛起脸上的笑容，他平生最忌有人谈论他活得多惨，对他来说属於一种嘲讽，而眼前的这个nV人正在触碰他的逆鳞，无所顾忌地，叫人m0不透心思地。

    「沈烊……」

    「闭嘴！」

    黎玉原本要接着说，沈烊却忽地肃着脸打了岔。

    黎玉沉了沉眼，息了一口，「你需要我做什麽，才能换回项逸斐？」

    沈烊看着她，也息了一口，竟然笑了，笑得无b寒惨，「你还能做什麽？你还需要做什麽？你再做些什麽，又能改变些什麽？」

    黎玉听了有些痛心，皱起了眉，收拢起五指的力道愈发强，却什麽也答不上来。

    其实，那一年，她听闻霍东的消息，只身来到沈烊的地界，并非没有找到霍东，而是相反的，她找到了霍东，可是她虽然找到了霍东，却也清楚地明白了，霍东再也回不来的这个事实。

    霍东，便是沈烊。

    後来，她也曾无数次怀疑过，霍东究竟是这般满怀仇恨地活着好，抑或是不如早已Si在义玄帮倾倒的那一刻才好。她甚至不知道这些年他究竟过的是什麽样的生活，怎麽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只不过，如今眼前的这个霍东……或者说，沈烊的活法，委实也太过痛苦不堪了。

    可是黎玉却全然束手无策。

    她当年带不走他，而如今，她还能吗？

    「霍东。」黎玉站起来，向他b近一步。

    「别说了！」沈烊低头，摀住双耳，心绪焦躁，吼道：「我不想听见这个名字！」

    黎玉不管他，接着说：「你既然执意要留在这里，当这个沈烊，做这个地界之主，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更也没那个资格。我今天来，除了要让逸斐完好无损从这走出去，也是要顺便告诉你。我来之前，已经把义玄帮交到宋九如手上，从那刻起，你、和他，便已彻底取代了对方。如你所愿。」

    闻言，沈烊一声不吭，浑身发颤。

    黎玉再开口：「霍东，你若想留在这里，我便陪你留在这里。我今日来，便不走了。」

    沈烊情绪激动，久久不能自已。黎玉就着微弱光火，模糊黑暗中望着他有些颤抖的身影，又道：「无论你信不信，我始终都是，你的那个黎玉jiejie。」话音方落，黎玉便听见身後的门吚呀一声被开启，伴随一道廊上的强光闯入，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冷冷哼了一声，然後一口不屑道：「张天厄，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呐。」

    原来当年，霍家、义玄帮一夕倾颓，尽是出自於她这个，几番生Si与共，交心过命的好兄弟之手。

    可笑，原以为张天厄已经够让她的人生变得荒唐了，想不到後来还出了个纪雅心，这接二连三的真相，都慑得她快要怀疑人生。

    yu推门而入的那人闻言，便顿在门口，良久，方才缓缓走了进来，熟悉的嗓音，朝着黎玉的方向，熟悉地唤了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名字：黎丫头。

    可听在黎玉耳里，却只觉讽刺，她荒谬地摇头苦笑，「别。你别这麽喊我，我担不起，霍三爷在我心中什麽地位你不会不知道，如兄如父啊。现如今，你杀我至亲，还喊我喊得这麽亲，就不怕他泉下有知，夜半找你索命麽。」

    「哦？是麽？」浑厚的男音低低响起，张天厄慢条斯理走到她的身边，黎玉却连抬都不抬一眼，他却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续道：「你不是素来不信鬼神麽？怎麽如今又信了？」冰凉的手指抚过黎玉下颚，轻轻将她的脸抬起，迫使她与他正面相对。

    黎玉第一眼首先留心到他那条断臂，事隔多年，她都有些质疑，质疑这条手臂，究竟是不是还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第二眼，是张天厄那张脸，和从前竟看不出什麽区别，以前看起来是三十来岁，十年後的现在看起来，依然还是三十来岁，半分变化也无。

    不过他的笑，却显得沧桑了许多，黎玉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黎玉咬牙，别过头，忿忿挣开了扶在自己下颚的手，满眼含霜带雪地瞅着他，冷得可以。

    岂料，张天厄还是笑得特别温煦，却说着令人背脊发凉的寒话：「可是我信。因为我，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来向他索命的。」

    黎玉不动声sE的脸霍然一垮，却又从这个久未谋面的故人口中，听得更棘手的宣告。

    他说：「所以，如果说，霍老三听见我要娶你，你认为，他究竟能不能从地狱爬回来，向我索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