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银】迟到的礼物 (第1/4页)

    吉田松阳需要外出一段时间。

    但这不代表他会放任这些捣蛋鬼恣意娱乐，把功课丢到一边。

    他拜托了一位和松下村塾多有往来的先生临时教导这些如出了笼的鸡鸭般吵闹的、得到解放的孩子。在他告诉这位暂时性的代理人该做些什么的时候，那最不服管教的银色头发的孩子正躲在低矮建筑的转角，在一连串讥讽的戏耍之后接上一个鬼脸，然后被他扎起高马尾的友人拎着衣领从现场带走。

    这本该是一场秘密行动，却因为桂的到来无疾而终。桂拽着银时的衣领，和拎着一只死命扑腾的小鸡没有什么区别。就算银时在半路抱住了一根梁柱就不肯撒手，他也面无表情地把这块虎皮膏药从柱子上扯了下来。

    “你下手太重了啊，假发！”银时不满地叫嚷着，“要是你把阿银的衣服给弄破了，可是要赔钱的——”

    “不是假发，是桂。”

    桂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要是你嫌上次抄的书还不够多的话。”他说，“松阳老师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话音刚落，银时就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往松阳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表面温文尔雅的私塾老师露出一个轻浅的笑——也是秋后算账的征兆。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乐意，在接收到这个讯息后也识相地松开了抱柱的手，跟到桂小太郎的身后。

    “你又要惹松阳老师生气了。”他们到了后院之后，在柔软清香的草地上坐下来。桂随手从地上揪下一片草叶，举到眼前，微微仰起头来借助阳光观察茎叶的脉络。“我说你啊，银时，你就不能稍微安分点吗？”

    “你还真像个老妈子啊，假发。”银时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纤软的叶片擦过他的脸颊，桂看见一只白色的菜粉蝶从一旁不知名的野花上起飞，落到他那乱糟糟的银白发丝之间。这时不是盛夏，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就像一只悠闲度日的野猫那样惬意地眯起了眼。

    “你要是在这里打盹的话，就算到了晚上我也不会叫你的喔。”

    “只是躺一会儿不会睡着的啦，阿银我在你的心里难道是那样的懒汉吗？”

    银时注定要认下这个懒汉的名头，他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桂也只是盯着空无一人的草地发了会儿呆，在这静谧环境下难以忽略的鼾声就从他那边传来，赶走在桂耳中振翅的蝴蝶，态度强硬且不可拒绝地形成回响。桂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再以更加缓慢的速度把那团湿热的气体从胸腔送出。

    他暂时没有叫醒对方的想法，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这时候他想起来自己怀里的金平糖，那是之前到镇上去的时候顺手买的，想着什么时候要找个机会送给银时，却被孩子善于遗忘的本性抹去了存在，遗留在衣物那不起眼的小小夹层里。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更加漫长的一段时间。在桂的视野里，延伸开去的葱绿上升起了炊烟，在半空缠绕、纠结，于猩红色晚霞的映衬下显得像是烽火狼烟。他因此想起了那些夜半响起的枪声，长发的可靠大人站在私塾的门口，斜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又随着夜幕降临将其撕成碎片，剩下一个单薄孤寂的鬼影。

    高杉晋助出现在了视线可及的尽头。他缓缓地朝着这边走来，两手空空。他在他们身边坐下，桂瞥了他一眼，说：“我以为你是带了晚饭过来的。”

    “你把我想得太好心了，”他说，“银时睡着了？”

    桂用鼻音应了一声。

    问完这样的问题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算有，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也就索性咽回肚里，以防吵醒那个贪睡的家伙。于是他们就坐在那里，并排坐着，没有太多言语上的交流。直到夜色占据了天空的大半，没心没肺地躺在草地上的银时才悠悠醒转，抖去一身的露水伸了个懒腰。

    这是吉田松阳离开的第一天，没有严师紧抓课业不放的第一天。他们不知道这“第一天”对银时来说是意味着什么——或许像这样消磨时光，在柔软的草地上一躺就是一下午，就是他对离去的监护人的小小叛逆。

    “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是桂先开的口，还是高杉，已经没有确认的必要了。银时将手放在眼前，尽量张开五根手指，从指缝间窥视夜空中的星斗。他看了一会儿，也思考了有一会儿，然后满是灰尘的杂货间里灯泡咔哒一声点亮，他为这突然冒出的奇思妙想咬紧了牙关。“我想，”他从缝隙间挤出这么几个字，尾音因为兴奋而颤抖，“我想，试一试——”

    这个“试一试”之后就没了与之相配的后文，反而是一大串的有的没的胡乱论证。他说，在这种时候不那么放纵一次就是荒度了青春，桂便想起来他们这群人中最大的也才十岁出头；他还说，松阳会让一个看上去就没有什么强硬手段的人来管理他们是考虑不周，高杉对此嗤之以鼻。

    总之他说了很多，但是几乎没有一句话在点上。他的逻辑就和小鬼头到了青春期总会叛逆一样完全出于平素见识的积累，又与后者不同——毕竟他的逻辑是没有什么科学定理能够将其证明的。高杉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宁愿拿上训练用的木刀来和他好好较量一场，也不想坐在这儿，像个傻瓜，听银时滔滔而谈。

    银时像个野心家那样，充满愉悦与豪情地述说了自己的愿景。他慷慨陈词，说这样漫长且枯燥的教学是时候走到尽头，让一贯只知道“死读书”的桂听得云里雾里，险些被扯进他那自欺欺人的逻辑闭圆。

    还是高杉见过世面，能够毫不留情地出口打断这一连串歪理。“所以——你想做些什么？”

    银时说，一本正经地：“我想逃学。”

    高杉不免发出了鄙夷的声音。“我会告诉松阳老师的。”

    银时果不其然被他踩到了痛点，不过他知道高杉不是这种会到大人面前打小报告的人——更准确来说，那个抓到对方的痛处就兴冲冲地往松阳那跑，一点也没保留地全给他抖干净了的人是他才对。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像是往常同高杉置气那样扭过头去，僵硬又做作地忽略他的存在。

    “……假发，你觉得怎样？”他看向桂，希望这时候他能尽到一个朋友的职责，明确表态并站到他的身边。而高杉依旧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他们都清楚桂的谨慎，银时也明白自己这是在负隅顽抗，只不过死撑着那么一口气，偏要与高杉作对到底。

    “不是假发，是桂。”

    “……只是一次的话，也不是不行。”

    依旧是熟悉的开头，但是接下来的话却同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桂就像是在松阳离去之后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这个在孤独无助中快速成长的少年看向银时，像是做出什么郑重的承诺那样点点头，应许下这个有关反叛与逃学的伟大计划。

    这下是少数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