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顾医生的报复 (第1/5页)

    几十年的代沟和生活环境的不同摆在那里，又是第一次见面，易阳和外婆其实并没有太多话题可以聊，大多数时间他都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前，认真且专注地听着外婆和李婶讲起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里遇到的比较重大的好坏事和邻里间那些家长里短的八卦奇闻，时不时点点头、附和上几句，充当一个合格到位的听众。

    其实大多数老年人需要的本来就只是一个不嫌无聊、能耐下性子听他们讲话的人。易阳无法强行融入外婆她们的世界，却很乐意做一个安静耐心的倾听者，让她们藏在心中的话有处可诉，满腔的情绪有人可听。

    上帝在捏造易阳的时候大概是觉得这个小泥娃娃捏得格外可爱，所以不自觉地就对他多了几分偏爱，在他身体里添加了很多美好积极的品质。

    所以易阳才会打从骨子里带着一股助人为乐的善良，从小到大，只要他能力所能及地多帮到别人一点，就会心满意足地多开心一点。

    所以哪怕他处在两个老人中间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像个没感情的工具人NPC一样坐在椅子上充当听众，他也还是听得很专注。

    倒是陈安这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旁观者觉得抱歉，趁着外婆和李婶就着彼此间一个相同经历聊得唏嘘不已、无暇顾及他人的时候，他伸出手指从背后轻轻点了点易阳的肩，神色歉疚地小声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易阳。我外婆和李婶她们可能是第一次看见我带朋友来，太高兴了，有点热情得过了头，所以说起话来没个节制，辛苦你了。”

    明明一开始易阳只是好心陪着他来探病，结果却演变到不得不坐在木凳上听着刚认识不久的陌生老人讲一些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平白遭了顿无妄之灾。

    陈安想，他的同桌还真是怪倒霉的，明明挺好的一个人，却总是因为他而遇到麻烦事，在学校要照顾他给他带药买糖，出了校门还得陪着他跟外婆聊天，莫名其妙多了一堆要做的事。

    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像压了块小石头，沉沉的，闷闷的。陈安收拢手指，无意识戳了戳手心，在刺进皮rou的尖锐疼痛中失落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该离易阳远一点，省得老是麻烦到他。

    虽然他也很想跟易阳做朋友，但如果跟他来往会给他造成困扰和负担的话，他倒情愿自己继续一个人独来独往，即使那样会觉得孤单难熬，但至少不会牵连到别人。

    从小外婆就告诉陈安，即使自己会受到委屈，也绝对不要连累到无辜的人。陈安深以为然，他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和不幸，也无法接受自己给任何人带来那个人原本不需要遭受的苦难和挫折，他的人生再糟糕他都认，但他没法原谅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到无辜的旁人。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沁出几分忧伤，身侧的病床上，外婆还在和李婶因为一个相同的悲伤境遇而互相安慰，婆娑着对方的手劝彼此看开点，陈安在这阵惺惺相惜的安慰声中，内疚而忐忑地看着易阳，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回答。似乎只要后者表现出一丝困扰的样子，他就会当机立断的斩断两个人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友情，退回交集无几的普通同学关系。

    少年人的心动总发生在一些不经意的触碰中，被陈安手指轻点过的地方有些酥麻，易阳的心跳刹那间漏了一拍，身体猛然绷得很紧，亮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陈安，面色懵懂地听完了他神色愧疚的一番话。

    心思跑偏的大脑因为陈安这个突如其来的道歉散去了那些旖旎，易阳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回过神，有点无奈又有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明亮的眸子里盛满温柔的笑意，闪亮得像夏夜晚空璀璨的繁星，他轻轻拍了拍陈安的肩，在他愧疚而不安的神色中，小声对着他宽慰道:“你不用道歉的，我一点也不辛苦，外婆和李婶讲话很有趣，就像在听民间故事会一样，我很喜欢听。免费听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累呢？”

    “所以，”他收回手臂，手指一左一右地牵起嘴角，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个夸张又滑稽的笑容，双眼依旧亮晶晶地看着陈安:“不要再多想了，也不要再不开心了，笑一笑吧！同桌！”

    清俊的面孔因为主人的“痛下狠手”而惨遭变形，下半张脸肌rou乱飞地扭曲成一团，看上去搞怪而滑稽，像马戏团里故意装丑逗乐的小丑，成功将陈安逗笑，郁郁不乐垂着的嘴角也因此而上扬。

    ——好蠢的模样，丑死了。

    看着在他面前做着滑稽表情的易阳，陈安眯着笑眼想。

    嘴上说着嫌弃，可眼神却黏在了易阳脸上，舍不得离开分毫。

    脸笑得有点酸，陈安转念一想，觉得因为这么拙劣的小把戏而开怀大笑的他，似乎更蠢。

    可是很奇怪，平时只是因为粗心而错了一道题就要气得锤着自己的头骂自己笨的好学生陈安、平时会因为浪费时间做了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情而生气沮丧的要强者陈安，此刻却心甘情愿地在易阳面前犯蠢。

    他找不到原因，却出乎意料地不讨厌这种感觉。

    陈安那么聪明，哪里会不知道易阳在故意逗自己开心。既然他这个“受害者”都主动来开解他这个殃及无辜的害人精了，他就没资格再伤春悲秋了。

    所以他点点头，回给易阳一个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一如易阳用手掀起的那般高扬:“好。”

    既然当下易阳还愿意跟他做朋友，他就肯定不会推开他。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就以后再说吧。

    现在的他想不到将来的事情，也不愿意去想。

    拜林秦和顾子昂所赐，他已经不敢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有什么期待了。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只要遇到能力范围外的灾难、蹦出一只有钱有势的拦路虎，他的所有努力和美梦都会化为泡影。

    所以他索性不去想，只努力过好当下。

    如愿将他逗笑，易阳放下心来，高兴的和他闲聊了几句，没过一会又转回身投入到倾听中，在外婆寻求认同的目光中用力地点头附和。

    陈安坐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点头时飞扬起的发丝，目光灼灼，思绪翻涌。

    易阳总说他很好，可陈安知道，他才没有那么好。

    他其实也是个有私心的普通人，也会嫉妒也会撒谎，甚至会因为想要得到一样东西而耍心机用手段。

    就像他现在对易阳做的事情一样，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和他走得太近，却还是有意无意地展露出自己可怜无助的那一面，借着易阳泛滥善良的好心，享受着他的心软和亲近。

    ——外婆生病住院的事情，他原本是可以瞒下来不告诉易阳的，就像他对其他同学做的那样，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粉饰太平，可是他没有。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当然，他也的确有那么点为难和心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思——在易阳的要求下，“不得已”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