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顾医生的报复 (第2/5页)

着他来看外婆。

    他知道这样不好，对易阳也不公平。

    可是没办法，他在地狱里待得太疼太冷了，易阳身上的阳光太温暖也美好，他贪心地想要再多拥有一些时候。

    所以哪怕隐约知道自己跟他走得太近大概会给他带来麻烦，他还是故意藏起了那份理智，自私而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友情。

    在内心中亲自将自己丑陋的那一面刨析分解开来展示在自己面前，陈安于自我厌弃中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又觉得痛苦愧疚，同时又有一种可耻的、高兴的快感。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个用温暖编织的漩涡，清醒着一点点沦陷，于内心的自我折磨中心甘情愿地自我沉沦。

    有事可做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赤色的残阳慢慢滑落下天边，医院旁的商店民居陆陆续续传来中年男女大声吆喝自家孩子回家吃晚饭的声音，空气中漂浮着饭菜的香味，天色渐渐晚了下来，虽然提前打电话跟家里报了备说会晚点到家，可临近晚饭时分，易阳怎么着也得回家了。

    医院的病房里没有时钟，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行进到六点，陈安收起手机，指了指窗外的天色，代替易阳向外婆请辞:“外婆，你看，外面天都黑了，易阳得回家了吃晚饭了。”说完，他放低声音，像说悄悄话似的，凑到外婆耳边又补充了一句:“易阳陪您坐了一下午都没休息，现在肯定又累又饿，我们还是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您说，是不是？”蓝白条纹病服长袖下的枯瘦手臂被人轻轻晃动，陈安撒娇似的摇了摇外婆的手臂，轻声细语地劝说道。

    沉浸在欢谈中的老人这才醒过神来，懊恼地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向听了自己大半天闲话的青年道歉，不好意思地放人离开:“对不住啊，易阳同学。我头一回看到安安带朋友来看我，一高兴过头就得意忘形了，拉着你东拉西扯地说了些有的没的，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

    易阳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跟您聊天是件很开心的事，我很喜欢！您不用道歉。”没等说完，他就赶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试图增强话语的可信度。

    陈安看着他那个真诚中又透着点愚蠢的笑容，一时间哭笑不得，无奈地抚了抚额。

    但外婆却很吃这套，老人家稍微宽了一点心，点点头说“那就好”。

    眼见外婆放了心，易阳也松了口气，想到明天是周六，他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看向外婆:“外婆，明天是周六，我正好没事，继续来医院看您可以吗？”

    外婆闻言，笑成了一朵花，喜不自胜地答道:“好啊！当然可以！你愿意来陪我这个糟老婆子聊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拉着陈安加入这场交谈:“安安，那明天你到医院楼下接接小阳，嗯？”

    陈安不知道外婆为什么突然提到他，身子一抖，一边在心里腹诽“小阳”是什么奇怪的称呼，一边点了点头:“好。”

    易阳跟着外婆的话转过头，在陈安点头后，眉飞色舞地用口型对他说了句感谢:“拜托你啦！”

    陈安憋住笑，默默地在心里骂了句笨蛋。

    又闲聊了几句，外婆到底还是担心易阳陪她坐了这么久没吃晚饭身体会受不住，主动挥着手臂要“赶”人走，顺带着将他身后的陈安也推了出去，叫他送送易阳，然后自己回家休息。

    陈安cao心的老毛病再度发作，不放心地再三嘱咐外婆好好休息，叮嘱她有什么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又躬身拜托李婶多费点心，才拿着书包跟着易阳迈出了门。

    出了门走了好几步，他的脸色还是绷得有些紧，眉眼间透着股不放心的担忧，易阳见状，轻轻拍了拍他背，宽慰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外婆精神这么好，又有李婶陪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心情不好时有个人在身旁安慰，多少都会舒服一点，陈安点点头，勉强地笑了笑:“嗯，你说得也对，我不该多想。”

    见陈安不再忧心忡忡，易阳也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嗯，这样才对嘛。＂

    两人又走了几步，易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想起应该要给在家等候的老母亲报个信，急急忙忙的掏出手机开始打字，埋着头往前走。陈安就那么侧着脸，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易阳这人有点急性子，做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地，专注于做一件事时，走路的步子便会迈得又大又快。不过才一小会的时间，发完信息后他一偏头，才发现自己身侧没有人。

    转过身回过头，才看见陈安背着书包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见他看过来，陈安抿着嘴朝着他浅浅的笑了笑，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易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走得有些太急促了，会将陈安甩在身后。

    脑子里涌起一阵懊恼，易阳自责地皱了皱眉，责怪于自己的粗心大意，当即便收起了手机，将迈出很远的步子默默收拢了起来。

    他知道陈安好强又敏感，不喜欢别人刻意迁就他，所以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一边找话题分散陈安的注意力，一边一点一点地将步子放慢下来，直到两个人相差无几，然后他又小心留意着陈安提步的频率，默默调整好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跟他并肩而行。

    看着两人几乎同频的前进动作，他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得意地扬了扬眉，在心里偷偷夸自己机智。

    原本在前方疾驰的背影突然急转直下，身板僵硬地转移到了陈安身侧，开始尬笑着地跟他扯东扯西，还时不时投来一两眼自以为不明显的目光偷看他的脚步。

    易阳这一系列突兀又明显的小动作，将他的心思几乎表现得一览无余。

    陈安又不是个没脑子的傻子，一下子就看出了易阳在刻意放慢步子等他，想要跟他并肩同行。

    他大概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其实连陈安这个按理应该发觉不了的当局者都瞒不过。

    实在是很笨拙、很拙劣的小动作。

    可陈安不打算戳破他。

    这位从小学起便义正辞严地教育偷改试卷分数的同学不能撒谎的三好学生甚至偏过头，背对着他，偷偷扬起了嘴角。

    他想，这个人真的很没心眼，想要偷偷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也会笨拙到错漏百出，明显到根本藏不住。

    心间涌起点点带着甜的暖意，陈安想，易阳肯定是在很美好的环境和父母充裕的疼爱中长大的，即使没有心机、不要用手段也会有人主动把最好的一切都塞到他手里，所以他才会平平安安地成长为这幅赤诚天真的模样，干净得像一张未经书写的白纸。

    珍贵到让人舍不得弄脏，想要好好维护着他的这点干净和无瑕。

    陈安虽然身陷污泥和泥沼，却依然向往着这份纯净和阳光，想要守护好这份他破败人生中难得的美好。

    易阳一贯是个话多的开朗性子，拘谨了没一会儿，便将那点束手束脚的尴抛到了脑后，顶着张灿烂的笑脸